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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 赵家还有一人很喜欢这玉兰花,那就是老太太郑音容。

她是大户人家出身,虽然中间没落了, 但小时候享过富贵,那气质是浸润在骨子里,轻易忘不了。

没钱时候, 老太太也尽量拾掇得体面,后来, 赵祥鹏发家后,寄回去的钱多了,老太太便比一般人讲究。

现在得了赵祥鹏的遗产,更是没有亏待过自己, 论时髦, 赵来景都不一定赶得上她。

毕竟,按老太太的话来讲,那蝙蝠衫和喇叭裤是歪风,就像暴发户,她那样的打扮才是有底蕴模样。

老太太喜欢白玉兰, 赵来景就听她夸过, 说此花是花中君子。

“我才不给她,她就会偏着来云那小子, 我只给我妈,妈妈和奶奶, 我也只偏着我妈。”

赵来景说得认真。

听到这话, 林维堂叹了口气。

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来景他家的事,他也知道。

但有什么办法, 人这心本来就是生得发偏,不说赵来云他爸是老太太和后头爱人生的孩子,感情本就不一般。

更何况,这赵来云还早早就没了爹,这样一来,他简直是被老太太当眼珠子一样养了起来。

……

“给你给你,拿去孝敬阿姨吧。”

林维堂也大方,半篮子的玉兰花直接递了过去,就摘了一根,学着赵来景的样子,将花儿别在耳朵上。

见赵来景还是一副气不顺的模样,林维堂也唠嗑开来。

“要我说啊,你们就不该住一处,都说远香近臭的,你们家和老太太处得远一点,没准关系还能再亲近一些。”

“起码,以前我就没见你这么经常提起老太太,牢骚也就没这么多。”

赵来景皱眉,“也不是我爱说,你是没瞧见她,夸赵来云就得贬我一句,听了就让人烦。”

林维堂:“还有啊,我都听人说了,那钱你妈妈给多了,按理,家当有你妈一半,你们该分的是你爸那一份。”

赵来景言简意赅:“车队在我妈手中。”

林维堂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也难怪,那些大卡车也是一笔资产,阿姨这是在钱和房子上做了退让,车队把在了自己手中。

“那他们能罢休?”

林维堂以己度人,觉得如果将钱比作鸡蛋,那车队就是下蛋的母鸡,按赵祥鹏这几年发家的速度来看,这还是下金蛋的母鸡。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来云那小子是什么臭德行,就跟那狐狸精投胎一样,平时惯是会做可怜样。”

“一有什么事,他只要抿着嘴说没事没事,我奶就冲在前头生气,老是觉得我欺负了他!”

“天地良心,我可什么都没做!”

赵来景说起这事就更憋气了。

他性子直,说话做事都风风火火,脾气也犟一点,年岁相近的孩子玩在一起,磕磕绊绊总是会有,但每一回一起玩,两人吵架了,挨训的总是他。

人又不是傻的,久而久之,赵来景也就不爱和赵来云一道玩了。

惹不起,他难道还躲不起?

“你也知道我爸那人,老好人一个!”

“我挨了训,他老是和我说什么,来云可怜,早早的就没了爹,这事儿要不就算了吧,咱们来景大气,让让他?嗯?”

赵来景学着自家老爹的语气,面前一下就浮起了赵祥鹏的音容笑貌。

他心里涌起想念和心酸,抽了抽鼻子,硬是将这股酸涩压了下去。

“现在算什么?我也是没爹的人了,凭什么还要让着他?就没这个道理!”

“是是是,咱们不让他!”

“好哥们!还是你挺我。”

“必须的!”

赵来景和林维堂你撞撞我的肩,我撞撞你的肩,嘻嘻闹闹,哥俩好模样,沉重的气氛也有了缓解。

赵来景拨弄了下篮子中的玉兰花,漫不经心模样。

“我算是知道我奶奶最近为什么又瞧我不大顺眼了。”

“为什么?”林维堂好奇。

赵来景:“我妈说了,最近来云和老太太都寻她说过话,想要来云去车队做活,都给我妈推了回去。”

“估计就是在我妈这边碰了钉子,对我就摆臭脸了。”

林维堂也着急,“不能让他去车队,请神容易送神难,回头又是一堆掰扯的话头子,别找麻烦。”

“我知道。“赵来景应了一声。

“好了好了,出来玩,咱们不说这扫兴的话题。”

赵来景提着篮子,眼睛往四周瞅了瞅。

只见街道热热闹闹的,吆喝声不断,还有玩套圈的,也有卖一些好玩的小物品。

前段时间,还有风声说,有人在里头淘到了古物,很是卖了一笔钱。

这话一出,小摊子前的人更多了,都是想碰碰运道,捡捡漏漏的。

“呵呵,还有看相算命的啊。”

赵来景瞧着前头那算卦看相的摊子,乐呵了下,转头就和林维堂说道。

“前几天还没这么热闹。”

看相算卦的是个中年男人,只见他穿一身旧式的灰色褂子,头戴瓜皮帽,天儿很暗,那副蛤嫲镜倒是没有戴。

眼镜的架子上牵了条银链子,这会儿收了眼镜,搁在褂子的纽扣处,别有几分韵致。

他就摆了个桌子,桌子前头一块桌帏,上头是八卦图案,这会儿拿着个蒲扇,时不时地摇两下。

注意到赵来景的目光,中年男子瞥了一眼,招呼道。

“同志,算卦不?”

赵来景正要摆手,旁边的林维堂却来了兴致。

“算算,我算一卦。”

赵来景拉扯:“算这干什么呀?都是胡诌骗钱的。”

被说骗钱,虽然这小年轻给了点面子,压低了声音在同伴面前嘀嘀咕咕,中年人还是憋着气了。

不过,他倒是好涵养,面上平平静静,一点也没有露出生气的模样,只是摇着蒲扇的频率快了一些,倒像是要把那憋着的气吹出去。

林维堂觉得好玩,他长这么大,估计也就只有出生的时候,家里的老太太找过先生,给他算过八字。

小时候还在破四旧,每年家里还偷偷地帮他拜拜化煞,说是什么将军箭。

“左右也不贵,咱们就算算呗,唔……就算算过两个月的端午节,龙舟比赛中,咱们打的那三条龙舟能不能得龙王!”

这话一出,赵来景也来了兴致。

“成,不过,我得先瞧瞧他算得准不准,要是准,咱们再让他算算咱们的龙王。”

林维堂:“对!”

两人走近算命摊子。

生意终于上门,中年男子只觉得好像闻到钱香味儿了。

刚刚被说是骗子的憋气,一下就通顺了。

他淡淡笑了下,“测字还是看相?”

“看相吧。”

在中年男子做了个请字的动作时,赵来景先林维堂一步,坐在了中年男子的对面。

林维堂瞪眼。

欸,这浑小子,刚刚还说不信这个,到了真章时候,这屁股坐得比谁都快!

赵来景略略想了想,“其实我也没什么要算的,这样吧,你就说说我最近的运道,还有家里情况之类的。”

说完这话,他转头对抱肘子斜睨他的林维堂开口,小声安抚。

“一会儿就让你算咱们的龙王,一人算一次,都我请客!”

“这还差不多。”林维堂满意。

两人将目光重新看向算命先生。

中年男子仔细地看了看赵来景的脸蛋,眉头发皱。

他思忖了下,组织语言道。

“我观你印堂隐隐有黑,怕是近日有血光之灾,倘若过了这一劫,自然否极泰来,要是没过……”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赵来景和林维堂面面相觑。

“不可能,你这个骗子!我还不知道你的伎俩?你就是想让我们掏那化劫难的钱!”

林维堂气得不行,恨不得时光倒流几分钟,给拖着赵来景来算一算的自己拍几个大耳朵刮子!

让你胡说!好端端地看什么相啊!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讨晦气么!

这次,换成林维堂喊摊主骗子了。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两位同志不要激动,我也知道,人们自来只爱听喜鹊报喜,听不来真话,这事再所难免。”

“既然不信……罢罢,你们这血光煞,我也没这本事化解。”

说完,他指了指桌子旁边的一个功德箱,上头写着卦金五元四个大字。

“卦金付了吧,你们可以走了。”

林维堂嘀咕:……更像骗子了。

赵来景也不相信,只这么一看,就看出自己有血光之灾?

不过,两人都是不缺钱的主,既然来摊位前看相算命,自然没有只听好话的道理,当即,赵来景就从兜里掏了五块钱,放入了那功德箱中。

“喏,就刚刚那卦金,别说我赖账啊。”

见两人这样干脆,中年人心里舒了口气。

他摇着蒲扇,抬眼觑了起身的赵来景一眼,出于好心,继续又说了句话。

“这位小同志,血光之灾是真是假,咱们暂且先不说,不过,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事,你小心一些总是妥当的。”

“依我来看,这个月,你命宫逢灾星难,得积阴功保身,这段时间,你还是少出门,避避风头为妥。”

赵来景和林维堂停住了脚步。

“来来,你说说我家里的情况,说得准了,我自然信服先生。”

中年男子挺了挺背,傲气模样。

这也什么难的。

“你额前日月二角高圆明净,这代表着你父母安康顺遂,并且你的日角晶莹远大,呈头角峥嵘之相,说明你父亲很有本事……”

“停停停,我知道了,我得家去了,咱就先不说了。”

中年男子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来景打断了,下一刻,就见两人转身就走,没半点留恋。

中年男子怔了怔,这是怎么了?他算不准了?

那边,赵来景和林维堂勾肩搭背,四条喇叭裤腿拖地,步履轻松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就说那人骗人!”林维堂大声。

“明明是我先说的。”赵来景不甘落后,“还不是你要算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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