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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干一杯!”

潘垚瞅着这两人亲亲热热,一切尽在一杯酒里时,溜下了饭桌,走到院子外头,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抬头看天空。

只见天空幽蓝,一轮明月挂在天畔,又大又圆。

月宫明亮,能瞧到月宫上的阴影,阴影有些像一头大蟾蜍,四肢趴伏,眼睛圆圆,嘴巴大大。

一阵清风吹拂而来,摇动远处树枝沙沙作响,月色沁凉落下,一道白影如风似光,悄然落在潘垚身边。

宽大的衣袍拂过,带着好闻的炁息,像天上的云,又像山间缭绕的水炁。

“怎么了?”玉镜府君问道。

只听有什么轻轻被搁在地上,潘垚侧头看了过去,玉镜府君搁了个小篮子在台阶上,篮子小巧,里头搁了十数粒的枇杷果,满甸甸地冒尖。

枇杷果黄橙橙,上小下圆,顶端一点小蒂,小蒂枝干带着细细的绒毛,果皮倒是没有非常平整,上头有些许的黑疤。

这样的一篮子,瞧过去便清透诱人。

果真是夏月枇杷黄似桔,年年新果第一批。

潘垚拿一个剥了尝,又酸又甜,满满的枇杷香气,也不知道玉镜府君是哪里摘来的,这味道和家里院子里的又不大一样。

“我在想顾菟。”

说起顾菟,手中的枇杷果又不香了。

“那只玉蟾蜍?”玉镜府君问。

“恩。”潘垚点头,“清明节时候,将摊子托给我后,它便去香江进货了,眼下端午已过,十五又要再过,顾菟还没有回来。”

潘垚转过头,瞧着玉镜府君,“府君,你说,顾菟那家伙不会是被收了吧。”

小姑娘眼睛很大,剔透明亮,里头隐隐有层水光,那是对小伙伴的担忧。

顿了顿,玉镜府君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入手是细细的发,带着鲜活的热量。

“别担心,要是实在不安心,我们去香江寻它。”

“府君和我一道?”

“恩。”玉镜府君不放心,“我陪你一道。”

玉镜府君没有安慰潘垚,说顾菟不会被人收走。

他虽然只留一道残魂,却也知山门修行没落,那些人和事不是说断绝,而是隐在人间,不再轻易沾染红尘是非。

不过,香江那一处也许是例外。

甚至,随着修行,玉镜府君凝练残魂,重新与天地有感,他隐隐有种感觉,他有一段因果未了,而这因果,它便落在大海的彼岸,香江。

玉镜府君的目光看得很远。

因果。

是师兄吗?

见潘垚还想说自己去,玉镜府君剥了个枇杷,递了过去。

潘垚哪里还有心思吃呀,不过,府君都剥好了呢,而且,它瞧过去是好吃的样子呀,汁水多,酸酸甜甜,不齁不腻,吃起来满是枇杷的清香,这是漂亮枇杷没有的味道。

潘垚接过,抓着枝蒂处,咬下一口,沁甜中的那道酸味,让她眼睛微微眯起。

虽然酸,潘垚却还是贪恋这滋味,紧着又咬了一口。

枇杷核也没有丢,准备回头弄个小盆子种。

玉镜府君眼里闪过笑意,手中剥着枇杷,一边还和潘垚说着香江地形的奇特。

只听他声音不疾不徐,虽然面容模糊,却自有一番气度。

香江码头东西两面皆有山,香江藏于其中,成聚宝风水。

“正所谓龙脉藏财,虎脉藏宝,香江这一处地方繁华,也有风水的原因。世人趋财,修行中人也不例外,那一处福地,只怕玄门中人不少。”

“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

知道潘垚担心自己离神像太远,恐中间有什么意外和变故,只见玉镜府君宽袖一拂,小庙歇山顶式的屋檐上,那尊河磨玉的仙人骑凤神像朝潘垚飞来,落在潘垚手中。

月华氤氲其中,又成小小模样。

潘垚感受着这有些沉手的神像,抬起头,就见玉镜府君微微昂了下下巴,意指仙人石像。

“这样便无碍了。”

话落,宽袖盈风的玉镜府君便不见了踪迹,没入仙人骑凤神像之中。

他以实际动作表示,带着他,并无妨碍,可以将他当做了一个护身符。

潘垚手捧着这仙人骑凤的小玉像,有些稀罕。

这样小小的样子,就更像自己以前玩的那个石头小神像,她忍不住凑近,眯着一只眼睛,想去瞅神像里头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

书上说了,眼睛能瞧到心灵,潘垚凑的是仙人玉像的眼睛处。

玉镜府君:……

一道灵炁从仙人玉像中探出,顶着潘垚的眉心,将那凑近的大脑袋支开。

“还不去和爸妈说?顾菟还等着你呢。”

灵炁像一只手,潘垚两只眼睛挤着去瞧,几乎成斗鸡眼,听到顾菟,瞬间打了个激灵。

是得快一些。

顾菟有金蟾蜍的血脉,且它是河磨玉所刻,寻宝很有一手,香江那边多玄门中人,别真被收了,回头成寻宝鼠了。

就是不寻宝,变成原型,搁在家里店里摆着,都能招财呢。

“我这就给爸妈说。”

潘垚将仙人玉像搁在石阶上,跑进屋里和潘三金几人说了说。

关于顾菟这事,他们一早就知道,也见了潘垚这几日坐立不安的模样,知道她这是担心小伙伴,虽然忧心,却还是同意了。

潘三金:“学校那边别担心,爸爸给你去请假。”

才爽朗地说完,潘三金又瞅着闺女,巴巴地看着,眼里都是忧心。

“去多久啊,早点回来,不然爸爸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

潘垚败在这眼神上头,给家里留了块小玉扣,她自己手中也有一个,两个玉扣中刻了子母阵法,能够传声音,要是想,还能够传影像。

只是上头灵炁存得不多,传影像的话,灵炁就耗得快。

“这我是刚琢磨出来的,你们想我了,又或是不放心了,就念念咒,然后咱们便能说话了。”

这一刻,对于这要省着灵炁用的玉扣,潘垚更怀念以后的手机了,图像清晰,信号稳定,几乎人手一个,还到处都能充电。

“……仰之昭昭在上,瞻之洞洞乎中。”潘三金怕自己忘了,忙不迭的又念了几句,下一刻,他眼睛一亮,指着玉扣,惊呼道。

“欸!亮了亮了!”

与此同时,潘垚手中的玉扣也传来潘三金的大嗓门,亮了亮了!

见状,潘三金哈哈畅笑,紧着便将玉扣给一旁探头的周爱红和于大仙。

就连张天师都稀罕得不行,啧啧称奇。

“千里传音术,神奇神奇。”

一行人稀罕完后,虽然耗费灵炁不多,临出门了,潘垚还是攥着那小玉扣,将那点损耗的灵炁补上。

这次仓促了,下次给爸爸整个充电宝!

……

择日不如撞日,虽然这会儿已经圆月升起,是夜里时候了,不过,今日老仙儿乔迁,是六辰值日的黄道吉日,做啥都吉祥呢。

出门寻顾菟,这会儿出发,也能博个好彩头。

甲马符一拍,脚下氤氲起似云一般的雾气,于大仙几人瞅着小姑娘那背着军绿色书包的身影抬脚走进虚空,眨眼便不见踪迹。

儿行千里母担忧,周爱红揪心得厉害。

“应该没事吧。”

“没事没事,包里还揣着仙人呢。”于大仙乐乐呵呵,对潘垚有信心,对玉镜府君也有信心。

“来来,咱们再喝两杯。”

于大仙给几人斟了杯三白酒,碰了碰杯,“趁着小管家婆不在,咱们痛痛快快地再喝两杯。”

对于小庙有神灵,张礼鹤惊奇,更惊奇的是那府君的好说话。

要知道,神灵高高在上,坐神龛享香火,轻易是不插手红尘俗事,凡人不过百年,生死转瞬,在神明漫长的岁月,那时间短暂,就如人类瞧那蜉蝣一般。

于大仙感叹,“土土那孩子不一样,她有仙缘。”

……

屋里热热闹闹,明月升空,曲终人散,宴席也有下桌的一刻,回去不方便,张天师便在于大仙的新宅子里住下了。

吃多喝多,这五谷轮回便多。

经过于大仙那屋,就见他还拉着灯,这会儿净了手面,燃了三根清香,上香祷告。

做完这一切,这才拿了三枚外圆内方的古币,扔到一节竹筒之中,摇了摇,倒了出来,看钱币的正反,如此反复六次。

张礼鹤失笑。

方才饭桌上乐乐呵呵喝酒,这会儿倒好,忧心小徒弟忧心得不睡觉,在这儿六爻算凶吉呢。

“哈哈,是吉卦,好好,睡觉睡觉!”

得了个坤艮谦卦,于大仙心满意足,这会儿才觉得疲惫涌了上来,手一扫桌子,三枚铜板利索的落入掌心,动作流畅,没有练个千百遍,那绝对是摆不出这内行劲儿的。

铜币落入竹筒,就像于大仙一颗心也落在了实处,闭了眼睛,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张礼鹤也不打搅,笑着摇头,也回了自己那屋。

这一老一少,瞧得他眼热哟。

他也想收个小徒弟了!

……

天空幽蓝,圆月高悬,远处的北斗七星和甲马符相互应和,书包里,玉镜府君的声音传了出来,让潘垚试着运转《太上日月经》的功法。

见玉镜府君没有陷入沉睡,潘垚也不好意思让府君待在黑乎乎的书包里。

她将玉像拿了出来,就搁在肩膀处。

随即,依着玉镜府君的话,微微沉心,《太上日月经》的功法运转。

随着功法运转,月华星光氤氲而下,落在炁海之间,眉心隐隐有光华,与此同时,甲马符上的北斗星符文亮了亮,一呼一吸间,潘垚感觉星光泄下的尤其多。

真武大帝发令,六丁六甲听令!

甲马符行进得愈发快了。

潘垚诧异,抬头看星光,这才瞧出端倪。

只见随着功法的运行,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组成的北斗七星,勺柄处的摇光星亮了亮,接着,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颗星跟着闪了闪。

瞧着就像是有一只手动了勺柄,让勺子微微倾斜,星力这才倾泻而下,如星落一般地朝甲马符的北斗七星符纹处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