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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这美人通身气派,瞧过去就不似寻常人。

“好了,十八年后我会再来寻你,还望那时,你莫要让我失望才对。”

“走吧。”她说完,右手手掌对准左手掌心,轻轻拍了拍,只听一声脆响后,轿子重新往前走。

只是这一次的情况,和来时相逢时不一样了。

轿子所过之处,地上生了花,秋风一吹,有香风阵阵吹来,迷得人陶醉,如入仙境一般,珠帘叮叮脆脆的碰响,轿子里的女子重新撑起了下巴,手肘靠着轿子窗,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轿子外头那挑着生丝的凡夫。

她轻笑了下,眼里有几分趣味。

十八年后,她能得到七色锦吧。

还是,这人初心不变,继续养着那孩子?

不,毋庸置疑,她一定能得到。

从她落笔那一刻,她心中就有了答案,凡人,谁能经受得住富贵的考验?

……

黄泥路上,薛贤礼瞪大了眼睛。

轿子所过之处有花儿盛开的异相,还不待他揉眼睛,嘀咕是不是累了眼花了,只见那轿子腾空而起,空中有花瓣落下,阵阵仙乐起,转瞬的功夫,火红鎏金的轿子便远了。

然而,女子的声音却还能传来,清晰可见。

“莫要让我失望哦,十八年后,七色锦好了,我便派人来取。”

“假的吧!”薛贤礼拍了下自己的脸,会痛!

既然会痛,那便不是发梦。

下一刻,他的眼睛亮了亮,不是梦的话,那便是他真的遇到了仙子?这般大排场,这仙子的身家不平凡啊!

“七色锦?对对,仙子说了七色锦,是这个东西吗?”薛贤礼急急朝手中多出的册子瞧去。

翻开一看,扉页画着两只的蚕蛾,洁白如莹玉,画工着实了得,好像是活着的一样,细盯着它们瞧,这蚕蛾好像振了振翅膀,就连蛾翼上的几个小点都能瞧清楚。

“乖乖,不愧是仙子,这画工当真是了得,瞧着就像是活的一样,多瞧几眼,它们就要飞出来了。”

薛贤礼呵呵笑着,还嘀嘀咕咕地逗着自己贴身藏着的孩子。

“是不是呀,小阿宁,仙子是不是画得特别好?”

“对喽,伯伯决定了,你就叫小阿宁,我以前常听老人们说了,相逢就是缘分,我今儿捡着你了,这就是缘分,刚才的落日那么好看,瞧了心里宁静得很,你呀,以后就叫做小阿宁。”

“……小阿宁,薛宁,不错,不错,这名字好听,你说好不好?喜欢吧?”

笑着说话时,逗够了孩子,薛贤礼又翻开了一页。

只见远处的山峦里,只剩半指长的日头好像忙累了一样,它半分不遮掩了,一下就跃到了山的另一头,去躲懒偷闲了。

光一下便黯淡了下去。

薛贤礼眯了眯眼,将书上的字念出,“七情蚕食七情,贪、嗔、痴、爱、恨、恶、欲,人以七情精心灌之,能得七色锦……”

这是什么?

薛贤礼有些不解,翻看的速度快了一些。

最后,他翻到了最后一页,愣了愣,看了看书,目光又落在了怀中抱着的,以自己体温温暖着的小婴孩身上。

小婴孩得了温暖,舒适了,瞧着人了,好似心中知道感恩一般,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是那样的小,天真又稚气,身子骨软软又小小,然而,那一双眼睛很明亮。

眸光水润润,带着全然的亲近和依赖,将瞧她的人的倒影全然装下。

薛宁,这小婴孩叫薛宁。

生身的爹娘丢了她,可她也幸运,又有人在荒郊野外捡了她,给了她名字……

然而,风乍起,萧瑟索然又带着凉意,远处山峦的霞光黯淡了去,这一片天色将黑未黑,恰是逢魔时刻。

一切——

就又变了。

……

薛家桑蚕庄。

气机散去,潘垚睁开了眼睛,心中怅然极了。

是钰灵仙子。

给了薛贤礼七情蚕邪法的是钰灵,要是没有她横插一手,薛宁不会遭受这一趟的罪。

书本扉页上的不是画,是陷入休眠的七情蛾,以秘法化入体内,食此人七情,在这中间,因它算是蚕类的蛊,蛊为万虫之王,因此,它能够影响着周围的蚕。

所以,薛宁养在了薛家的这些年,薛家的蚕吐丝极好,且蚕种的存活率极高,一年累积一年,薛贤礼心知肚明,他养再多的蚕都赔不了!

这些年,薛家是愈发的富贵了。

人心是欲壑,沟壑难填。

薛家夫妇自然是真心待薛宁的。那一份爱女的心是真,七情蚕能分辨这真心,情不真,它不食!

可他们想要更大的富贵也是真。

是以,最后才有了那极恶、极诛心的法子,诱着颜恒亲手害了薛宁,如此,为这七情蚕灌下了七情中的恶和恨,至此,七情困顿亡魂,成了蚕蛾的养料。

只待蚕种吐出,薛宁便会神魂消散,尸骨成一张干枯的皮囊,再无半分价值。

潘垚看着薛贤礼,又看了看一旁的丁惠娘,不能理解他们。

“你们怎么忍心?她是你们亲手养大的孩子。”甚至、甚至那份爱意竟然是真的。

衙役要带着人走,丁惠娘急得不行。

她不想进牢房,女子入牢房,不说性命,名声也折了大半,她一个安安分分的妇道人家,府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进牢房?

“我、我……佑儿救娘,佑儿救救娘。”丁惠娘朝着薛佑允求救,拼命地摇头。

“娘也是被你爹瞒着了,他说、他说阿宁是他的骨肉,你又对阿宁生了情,这是孽,罪孽!我们薛家不能出这样的事儿,阿娘是为了你,这才舍了阿宁的。”

她又急又凄惶,拉着薛佑允时,拼命地去拍打往这边走来的衙役,喊着她不去府衙,绝对不去府衙,她也是被薛贤礼欺骗了,这才舍了薛宁。

是,她是也有了自己私心!

哪个人喜欢养着丈夫在外头的孩子?谁都不是圣人,女人家依靠着夫君,又操持着家里,外头没有讨生计的地方,她更是心眼小极了!

家,就是她的战场!

薛宁抱回来的时候,她就有怀疑过了,只是薛宁生得好,实在是好,半分瞧不出来薛贤礼的模样,她这才稍稍安了心。

哪里想到,后来又得了这话,她只觉得被骗这么些年,心中恨极恶极,只略略想了想,便应下了。

薛宁不能留。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事情的缘由,是为了富贵,为了和仙家搭上路!后来,更是帮着一道瞒着薛佑允,掘了薛宁的坟,将人葬在了院子里,将这荣华富贵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娘!”薛佑允痛苦极了。

“啊啊啊!”最后,他抓挠了下发,竟然抱着脑袋往屋子里跑去了,大门一栓,自闭了。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如今府衙来人了,叫他如何救!

“佑允!”丁惠娘又气又心寒,“你没良心,你没良心!”

薛佑允靠着门跌坐而下,脸上淌下了泪。

不,他只是没用罢了。

从头到尾的没用!

……

这一处闹成了一团,不过有众多衙役在,总能将人拘回。

到时自然有律法惩戒。

潘垚提着灯,和玉镜府君准备离开。

她要带着薛宁去西山那一处葬地,山势流水冲刷,去了血煞的同时也去了这晦气,只等斗转星移,岁月变迁,薛宁便能重新清醒,那时,才是真正快活自在的日子。

临走之前,潘垚又回了头,对上薛贤礼的眼睛,认真道。

“我方才瞧了你的记忆,在城外民康古道上,你遇到的那个仙子,我认得她。她确实是七星宫的钰灵仙子,出身不凡,生平尤爱排戏,给你的那一本册子便是她所写。”

薛贤礼的眼睛亮了亮。

对对,他是在那个地方瞧到仙子的!

这人、这人真瞧到了自己的记忆。

这一下,薛贤礼对潘垚更多了敬畏。

不过不要紧……仙子会救他,仙子会救他!

他还能为仙子养蚕种,这一次,他会吸取教训,做得更好更贴心,一定能成功!

仙子救他,救他……他是有用的!

还不待薛贤礼的心情攀到高峰,随着潘垚的话落,砰的一下,那颗满怀期许的心又摔到了地上,瞬间摔成了稀巴烂。

“不过,你别等她了,没用!”潘垚诚恳,话语真极了。

“她作恶太多,已经去投胎了,这会儿是泥菩萨过江,自己都保不住自己了。你指望着她,就跟守着公鸡等下蛋一样,白搭!”

“唔,再过些年,她也要唱一出戏,街头丐婆觅真心的戏,都她自己写的,说起来,那一出戏比你这出戏更精彩。”

“那是后来排的,大概是时间的淬炼,笔力就更精湛了吧。”潘垚总结了一句。

写文章嘛,一定要有些进步才对。

“啥!”薛贤礼傻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