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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杜氏的视线落在药炉子上,脸上是化不开的担忧。

“昭儿啊,奶奶可讨厌这东西了,翻出它就代表着家里有人不舒坦,以前是你爹,上次是你,今儿轮到老头子了。”

草药浸泡的时辰差不多了,顾昭准备起火,闻言安抚道,

“奶奶别急,你也听唐老大夫说了,爷爷没什么大碍,养一段时间身子,这病就好了。”

老杜氏:“唉,哪里有这么快,老话都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是你阿爷这般老骨头,唉哟,他这一趟可是遭罪了。”

顾昭听着老杜氏絮叨,静静的往炉子里扇风。

“对了。”老杜氏好似想到什么,“刚刚你和唐大夫说的赭石……昭儿,你怎么看得懂唐大夫开的方子了?”

顾昭摇蒲扇的手一顿,“啊,阿娘教了我一些字,正好认得。”

记忆里张氏是有教过小顾昭识字,只不过不多,像赭石这样的字,小顾昭是认不得的。

顾昭心里叹了口气。

“这样啊。”听到张氏,老杜氏便不再追问。

张氏娘家通宁镇文风昌盛,像顾昭的舅舅,前两年听说还考上了童生,张氏跟着家里人认点字,教给顾昭,再正常不过了。

东屋里头有些动静,老杜氏瞧了一眼,急急道,“应该是你阿爷醒了,我去看看,昭儿你看着药炉子。”

“好。”顾昭点头。

......

煎煮草药需武火文火,等顾昭煎好药,又稍微晾了晾,已经小半时辰过去了。

顾昭端着汤药进屋。

赵刀见顾春来没甚大碍,松了口气,提起灯笼和铜锣准备离开,两人正好迎面碰上。

“啊,是药好了吗?”

“是,今夜麻烦赵叔了。”顾昭点头,端着晾得差不多的汤药来到床榻旁,轻声喊了一声。

“阿爷,喝药了。”

药汁是浓郁的褐色,泛着一股又酸又苦的滋味,瞧过去便不好入口,老杜氏将顾春来扶了起来,又拿了个大枕让他靠着。

“老头子喝药了,喝了就好多了。”

汤药闻起来味重,进口更是酸苦,顾春来眼睛一闭,秉着呼吸,心一狠,大口的将汤药送到肚中。

老杜氏瞧着他惨白发皱的脸,心酸不已,“慢点慢点,别呛着了。”

“唉,你说你也真是的,这都几十年打更当值,是个老更夫了,往日里不是常吹牛,说什么玉溪镇的一花一草,你都熟得很,今儿这牛皮吹破了吧。”

“该!往日里让你小心些,总是不以为意,瞧你这模样,啧,遭大罪了吧!”

顾昭见顾春来面上有痛苦之色,连忙拉了拉老杜氏的手,小声劝道,“奶,别说了,唐老大夫说了,阿爷要静养,咱们等阿爷好了后再唠叨。”

她转过头,又对顾春来说道,“阿爷,奶奶是担心您。”

顾春来无力的摆摆手,“我还不知道,她啊,刀子嘴豆腐心肠,我要是计较太多,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准备走的赵刀脸上有几分怒意,“这事怪不得我顾叔大意,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王八羔子,在临水街的路上挖了个大洞,这黑灯瞎火的,谁能注意到?”

听赵刀这么一通埋怨,顾昭总算是明白了顾春来受伤的原委。

原来,他们今夜巡视到临水街时,戌时、亥时、子时走那一趟,那路还是正常的,不想到了丑时再经过临水街,地上却有了个洞。

还是盖着薄土的大洞!

顾春来正好走在前头,一不小心踏了上去,脚踩空,那覆着薄土的坑洞一下就塌了。

人自然栽洞里摔了个大跟头。

顾春来倒是看得开,他摆摆手,“成了成了,不说这事了,也是我倒霉,命里有这一劫,对了,回头记得将那土填上,省得还有人栽下去。”

“成!我这就去把那洞填了。”赵刀爽快应下,借了顾家一把锄头和簸箕,打着灯笼就走了。

顾春来吃过药有些犯困,老杜氏替他拢了拢被子,不过片刻,他便沉沉的睡去。

顾昭捡起搁在一旁的六面绢丝灯。

老杜氏瞥了一眼,眼里都是心疼,“哎呦,连这灯笼都摔烂了。”

顾昭低头看了看。

果然,绢丝上沾了黄泥,脏兮兮的,不知道是不是碰到利物了,有一面绢丝被割了个大口,就连下头支撑的细木也裂了几道细缝。

顾昭皱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盏灯笼变得灰扑扑的了。

“奶奶,没事,我拿回去修一修,正好白日里买的桑皮纸还剩一些,绢丝坏了,干脆就换成桑皮纸的,将就着也能用。”

老杜氏无奈的点头,“行,你拿屋里去吧。”

顾昭带着六面绢丝灯回了西屋。

......

竹桌上,一盏烛灯泛着幽幽黄光。

顾昭将挂在乌木灯柄上的铜锣和梆子卸下,帕子浸湿,一边擦拭着灯上的黄泥,一边自言自语。

“这还没一日呢,我就又要给你擦拭了,上次是烟熏的黑渍,现在是黄泥,啧,你也真是多灾多难。”

她的动作慢了下来,眼里有着惋惜,瞧着这绢丝是不能用了,真是可惜,是个老物件呢。

就在顾昭准备将绢丝拆下时,异变发生在一刹那。

她的发丝微微飘动,只见灯笼里中间倏忽的起了一场风,风打着旋滴溜溜的转着,莹亮朦胧的白光缠绕其中。

这是...…

顾昭睁大了眼,还来不及站起来,那风似光龙一般朝她右手袭来。

那儿,是一团捏成石头样的鬼炁。

一瞬间,白光大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