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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顾秋花哽咽应下,“我就是怕给你们丢脸,家里添风言风语了。”

老杜氏唬了脸,“谁敢说什么?!真说了我就让你爹拿那木槌去他家敲人。”

“花囡啊,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以后真的有人说了什么,那又怎样?日子左右是自己过的,过得痛不痛快,还不是得看你自己?”

顾秋花不住的点头。

……

老杜氏和顾秋花一起收拾出了两间屋子。

一间在东边,挨着老杜氏和顾春来的屋子,另一间在西边,挨着顾昭的屋子。

西边的那间比较小一些,里头还堆了些杂物,收拾出来颇费一番功夫。

老杜氏收拾西屋时,不忘交代道。

“咱们动作轻点儿,昭儿刚睡下,她夜里还得去当值,不要吵着她了。”

顾秋花点头,“娘,我省得!”

她已经从老杜氏口中知道了,她爹顾春来元宵节后摔了腿和脑袋,这一段时间都是顾昭在当值。

顾秋花往盆里沾了水,一边擦拭桌椅,一边问道。

“我瞧昭儿颇有造化,一身修行功力不俗,这是认了观里的师父吗?”

老杜氏:“哪呢,就自己瞎捉摸的,还是一桶装不满,半桶水瞎咣当的功夫,哈哈。”

顾秋花迟疑了。

瞧着那身功夫着实不一般啊。

老杜氏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

“你还记得咱们玉溪镇和樟铃溪的传说吗?”

顾秋花点了点头。

传说,玉溪镇以前并不叫玉溪镇,而这儿也没有樟铃溪,以前这一片全是山脉,连绵起伏,悬崖陡峭,人烟稀少,山里的人家出一趟门,要攀过一座又一座的大山。

行路不便,没有地方娶媳妇,自然人是愈发的少了。

后来,这片山脉来了一位玉溪真人,传说他已经接近天人之境,只带再突破心境,便能原地飞升了。

可惜的是,他失败了。

在兵解的时候,他的目光遥遥的落在连绵的山里,那儿一个山野汉子正背着生病的娃娃,几乎是赤脚翻山越岭,就为了去几座山外找一找大夫。

娃娃的脸烧得酡红,汉子机械疲惫麻木的往前,脚下有血沁出,他好似也不知道疼一般。

老杜氏和顾秋花的动作停了下来。

隔壁屋里,闭眼的顾昭睁开了眼睛,侧头静静的去听老杜氏说话。

老杜氏:“玉溪真人眼里有悲悯,只见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将全身的炁劲散去,引来天外流水,水轻柔的绕过那连绵的山脉,从此这片地山川易改,流水缠绵,一艘竹排,一根长蒿,凡人便也能行万里路。”

所以,处在樟铃溪末端的小镇也被唤作玉溪镇,虽然镇上的人不如外头的富贵,却也平安喜乐。

老杜氏目光幽幽,似乎是越过百年的光阴。

“你爹手中的那盏六面绢丝灯是咱们顾家传下来的,据说最早时候便是从樟铃溪的河道上飘来的,被咱们祖宗捡到了。”

“咱们老顾家清贫,做的是夜里走夜路的更夫活计,夜里事多,难免有魑魅魍魉缠绕,就是因为有了这盏灯,几代下来都平平安安的。”

“你爹出事那晚,人受伤了,灯也破了。”

“后来我想,那日应该不单单是跌到这么简单,他们该是遇到一个大家伙了,如果没有这盏宫灯,说不得你爹得当场没了。”

她叹了口气,继而道。

“昭儿有打听过,听说那东西有几分像太岁,这世间眼瞅着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顾秋花难以置信了:“娘,你是说......昭儿是从咱们老顾家的灯笼里得的传承?”

“没错。”老杜氏点头,“昭儿和我还有你爹说过,她是从那盏六面绢丝灯里得的传承。”

“那盏灯,咱们祖上就有一种说法,说是河里飘来的那是玉溪真人打过的灯笼。”

良久,顾秋花才似消化了这消息一般,她舒了一口气,微微失神。

“真是造化啊。”

他们老顾家几代当家人夜夜拎着这灯,几十年下来,谁也没有得到这份机缘,一朝替班,倒是被顾昭得了传承。

想到这,顾秋花叹了口气。

“也许,也是灯在等昭儿吧,他命里有这份仙缘。”

老杜氏点头。

接着,两人说起了别的事,顾昭便不再去听了。

她坐了起来,就这样赤着脚走到木桌旁,那儿一盏六面绢丝灯静静的立在那儿。

灯面微微有些泛黄,破损的那面用桑皮纸糊着。

莫名的,顾昭越瞧这桑皮纸越不顺眼了,她试着化炁修复延展绢丝,好半天后,她绛宫处的元炁去了大半,灯笼面上的绢丝才延了约莫指甲盖大小。

顾昭瞪了两眼。

罢罢,有动静总比没动静好。

顾昭决定了,她以后夜里修行的时候,要分一部分的元炁到绢丝灯上,一定将它修得漂漂亮亮的。

心里做了决定,顾昭搁下六面绢丝灯,重新爬上床,卷了被子,闭眼沉沉睡去。

......

这一睡,她便睡到了申时。

顾昭走到灶间,饭桌上搁了饭菜。

老杜氏正在院子里借着好日头纳鞋底,见到顾昭起了,她将针线收拢在针线篮子里,起身跟进了灶屋,笑道。

“你醒啦?”

“肚子饿了吧,我们都吃过了,我看你睡得沉,便不让你姑妈叫你。”

“你等等,奶奶帮你将菜热热,还有啊,你姑妈非说这鱼得刚烫的好吃,特意片了一些冰在井水那儿,奶奶过去拿啊。”

顾昭:“谢谢奶奶。”

她探头看了看,问道,“姑妈和表哥呢?出门了吗?”

老杜氏一边忙活,一边应道。

“哪呢,都在屋里睡着了,这从祁北州城过来,水路转陆路,陆路转水路,又是山又是水,这一路回来可不容易,累着了。”

“那得好好睡睡。”顾昭点了点头。

……

灶膛里,火舌不断的舔邸着锅底,老杜氏又添了一块大木头,耐烧且火旺,不一会儿锅里的菜便热熟了。

轮到鱼汤时,老杜氏等着汤大沸了,这才用筷子挑起早就腌制好的鱼肉片,滚水烫了烫才出锅。

顾昭瞧着桌上的鱼儿三吃,鱼头脍汤,鱼片用老杜氏做的酸菜做酸汤鱼,剩下的鱼还做了一碗红烧鱼块。

大酱和糖汁包裹着鱼块,上头撒一些葱花,当真是色香味俱全。

鲜香诱人极了!

顾昭拿起筷子,吃了下米饭,眼睛亮了亮。

难怪小狸要将大姑妈拐跑了。

这是什么神仙手艺啊,连米饭都比她家阿奶炊得好吃!

她转头对老杜氏撒娇道。

“奶,你让大姑妈别回祁北郡城了,她就待在咱们家呗,我赚钱养她,拿她当亲娘一样看待。”

“你啊你。”听到这话,老杜氏失笑不已。

她伸出手指虚虚的点了点顾昭的脑门,没好气道。

“我还不知道你,馋猫儿样,你这哪里是要养你大姑妈?分明是想留你大姑妈在家养你!”

顾昭嘿嘿笑了两声,和老杜氏插科打诨。

“看破不说破,阿弥陀佛。”

老杜氏摇了摇头,“你大姑妈暂时是不回祁北郡城了,对了,你一会儿帮你平彦表哥看看啊。”

她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

“你们去歇着后,我后来想了一下午,昭啊,你说平彦他现在不比以前聪慧,会不会同他化猫有关系呢?”

顾昭思忖,“有可能。”

“哎!我就猜是这样!”老杜氏拍了拍大腿,“昭儿也觉得有可能吧,等你平彦表哥醒了,你给他好好瞧瞧,我就怕他越长越猫样。”

“我问你大姑妈了,你表哥他化猫是越来越严重,别最后妖性盖过人性,回头真成一只猫了。”

顾昭迟疑,“不会吧。”

被老杜氏这么一说,顾昭也上心了。

卫平彦醒来的时候,顾昭还没到当值时间,在老杜氏和顾秋花的殷殷目光下,顾昭牵起卫平彦的手,她看着卫平彦猫儿样的眼眸,笑了笑,开口道。

“表哥放松心神,我瞧瞧,一会儿就好了。”

卫平彦还想着顾昭晨时对自己的不客气,将头往旁边一扭,顾秋花瞪了他一眼,他立马就老实了。

……

只见顾昭掌心一抹莹白的元炁,轻轻的碰了碰卫平彦的掌心。

在她凝神的那一刻,她面前不见卫平彦了,确切的说,她看到的是卫平彦身上的炁,他成了人形的光团。

《太初七籖化炁诀》中有云,人是炁舍,即人是小宇宙,而人的三魂七魄实质上便是炁,附炁之神为魂,附形之灵为魄。

而三魂可分为天魂,地魂,命魂。

其中天地二魂常在体外,一朝身死,那便是命魂也出窍。

所以,这般凝神化炁去看时,顾昭一眼便瞧出了卫平彦魂魄中炁的不对。

他确实是曾经身亡过,他的命魂支离破碎,好似曾经离体溃散过,是上头一股猫妖的炁将它留住。

只见猫妖炁息似一张细密的大网,牢牢的将破碎的命魂网住。

但再细密的网它也是有洞的,莹莹的魂灵时不时从洞里逸散去,而逸散了魂灵的命魂接着便黯了黯,紧接着,猫炁便填补了这一份的逸散......

这......

顾昭睁开眼睛。

老杜氏忙不迭追问:“怎么样怎样样,昭儿,平彦是怎么了?”

旁边的顾秋花也拽紧了垂在两边的手,一脸紧张担忧的看了过来。

顾昭摇了摇头,实话实说。

“表哥的情况不怎么好。”

老杜氏和顾秋花面皮一紧,肉眼可见的十分紧张。

顾昭想了想,组织语言将她见到的三魂七魄说了说。

“表哥的命是小狸硬拽回来的,但就像是瓷瓶破了一样,再怎么修补,它就是有裂痕,表哥的命魂也是这样。”

“……它现在逸散了,小狸留下的猫妖炁便填补,所以表哥才会出现化猫的情况,因为它的命魂的炁有一部分是猫妖炁了。”

顾秋花手都抖了,“那你表哥他,他以后会怎样?”

顾昭:“等到命魂散去大半后,他便会化猫。”她补充道,“不是现在这样的,是完完全全的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