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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吩咐完,他就见潘寻龙盯着自己瞧。

潘知府:“什么事,说!”

潘寻龙:“爹,我想去一趟玉溪镇。”

潘知府:“去那干嘛,樟铃溪到处都是水的,你还得坐船,不妥不妥。”

潘寻龙:“我想寻高人问一问,他连班娘子那鸠鸟占巢的剥皮邪术都能破了,说不得也瞧见过龙君,我想去问一问。”

潘知府叹了口气,“成吧,过一两日吧,这会儿也迟了,我寻管家陪你,再找一艘宝船。”

得到应允,潘寻龙欢喜的应了,转眼就要往外跑。

潘知府:“哎,你这是又要去哪里?”

潘寻龙:“去百味茶楼听话本,茶楼那老头儿消息灵通得很,说不得今儿已经有许相公爱妻褪皮,下头惨现汉子的话本了。”

“我得去听听够不够精彩,不够的话,我得给他说说!”

潘知府:......

“这孩子。”

......

许宅。

在婆子小厮的协助下,许靖云将班笑舸丢到了房间里,拿出链子就去锁门。

班笑舸忙回身,拍门,“相公,相公,放我出去。”

许靖云厌恶的瞧了一眼,“那儿有衣裳,你好好的换了,别再出幺蛾子了,你,你就在屋里待着吧!”

班笑舸哀求:“相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一日夫妻百日恩,相公,难道以往咱们之间的快乐都是假的吗?”

许靖云压下心底的呕意,眼里都是怒意。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班笑舸贴着门,缓缓滑落,摇头凄厉道。

“不信,我不信......”

“你对我是有感情的......你瞧,到了这般境地,你还为我准备合身衣物,准备吃食......对了对了,你还没有送我见官。”

“相公,你是爱我的!”

许靖云忍无可忍的低吼,“送你见官?你是想让我许靖云这辈子再也见不得人了吗?”

“见了官后,往后百多年,我许靖云在府衙州志里留下的是什么?不是当官的美名,不是凤采鸾章的好文采,是识人不清,稀里糊涂和男人睡觉的这件事。”

“你,你这般丑陋模样,我和你连那风流韵事都算不上!”

“……丑闻,是丑闻你知不知道!”

许靖云越说越伤心,他抹了下泪,正想集合下人,突然就见小厮水蓼白着脸过来了。

“老爷,府衙来人了。”

“说,说是要提你和夫人问案子。”

他吞吞吐吐,闭着眼睛将话说完了。

“是夫人十四年前害王娘子那事。”

许靖云手中的铁链掉了下去,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

“完了,都完了......”

那小胖还真告官了!

......

樟铃溪的江水一眼望不到边,宝船飘在上面,远远的瞧去就像是一叶扁舟一般。

烈日灼灼,顾昭化炁成风,宝船似掠水的鹄鸟,身姿翩跹的在水面上留下层层水波。

龙君驮着两个石娃娃,蜿蜒的水下游弋而过,瞧见顾昭,它远远的喊上一句顾道友。

顾昭瞧去的时候,它们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看到水下的大鳖。

顾昭:“八郎?”

“顾道友。”大鳖头顶着一个木制妆奁,慢吞吞的应上一句。

它的声音很慢,身下的动作可不慢,顾昭的宝船一路往前,它便顶着那妆奁跟在船身下的水浪中,丝毫不见笨拙。

顾昭多瞧了那妆奁,上头刻着百子戏耍图,朱红的漆早已经斑驳。

八郎眨了眨豆大的眼睛,让眼里浸润的水花掉下来。

“顾道友去哪里了?”

顾昭将慧心的事情简单的说了说,最后道。

“鸟怨化去,阿姐该醒了,她的财帛官被班娘子那恶人摘了去,我赶着给她送去。”

顾昭想想王慧心醒过来,瞧着自己没有鼻子的样子该是多崩溃难过,赶紧又化了一阵风,宝船行进的速度又快了两分。

顾昭:“八郎这是去哪里?”

大鳖四肢动了动,轻松的跟上了顾昭,它将脑门上的妆奁顶了顶,示意顾昭瞧这个。

顾昭瞧出里头附着一道水里幽魂。

这妆奁盒子有几分眼熟,她多想了两下就想起来了。

那日,她和家佑哥一起追着蜂门陈牧河,陈牧河一喝,妆奁盒子莫名的沉了下去,家佑哥还吓了一跳。

顾昭凝神:“可是水鬼作恶,寻活人找替了?”

顾昭的话才落,那妆奁的上盖动了动,就像是河蚌受惊,慌慌张张的将那壳闭得紧紧的。

顾昭:......

她又不凶,这么胆小作甚?

“不是不是。”八郎连连摆头,解释道。

“这位娘子生前是坊里人,瞧过人间富贵,见过那等豪富的公子挥土如金,龙君妆点龙宫,正需要娘子这样见多识广的人才,这不,我多番打听好,特意就寻了这位娘子栖身的妆奁了。”

顾昭点头,按捺住心里的酸溜溜。

“也是,龙君得了好一笔的大财富,白玉翡翠,琳琅满目,摆在箱子里该蒙尘了。”

一人一鳖说着话,八郎有些分神了。

百子戏耍图的妆奁往旁边倾了倾,想要逃跑模样。

顾昭瞧了一眼,“八郎,它要跑了。”

闻言,八郎心里一惊。

“哪里走!”只见它的左鳍动了动,搅动一阵水波,又将这逃跑的妆奁拢到头上。

八郎豆大的眼睛挤成一团,盯着头上的妆奁,不满道。

“哎哎,说你呢,你跑啥啊。”

“龙君大方着呢,它不会亏待你的。”

妆奁一动不动,恍若死物。

八郎有些不满,口中吐出一些水泡泡,无色的泡泡将朱红的妆奁裹住,它这下是跑不了了。

……

听到这话,顾昭惊奇的瞧了眼大鳖。

哎!这才几天时间啊,八郎已经龙君长龙君短了?分明前些日子还是哭唧唧的模样。

啧,龙君这是驭下有方啊。

......

“对了,顾道友。”

临分别的时候,八郎抬眸,唤住了顾昭。

顾昭:“嗯?怎么了?”

八郎抻了抻脖子,四肢踩着水浪,拨动得更欢快了,小模样怎么瞧怎么自得意满。

“咳咳。”它清了清嗓子,“下回相见,私底下你唤我一声八郎可以,要是有旁的外人在,你还是唤我一声龟丞相吧。”

说完,它顶了顶脑门上的妆奁,示意眼下就是有外人在的时候。

顾昭错愕,随即哈哈大笑。

她冲大鳖拱了拱手,笑道。

“是是,丞相大人,是我方才失礼了。”

得到想要的一句称呼,大鳖顶了顶头上的妆奁,不无得意道。

“瞧见没,你知道什么是丞相吗?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咱们龙宫里的虾兵蟹将都得喊我一声大人呢,就连以前老是欺负我的那条大鱼,有龙君在旁边看着,它也得老老实实的喊我一声大人。”

“哈哈,畅快畅快!”

“你呀,就跟着我走吧,回头别当虾兵蟹将了,你好好的帮龙君的忙,说不得还能得个教养嬷嬷的名头呢!”

妆奁里,幽魂见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半点不理会大鳖。

哼!

嬷嬷?她哪里这般老了?

明明她死的时候不过二八年华!

这嬷嬷爱谁谁当!她是不要当!

……

妆奁里的幽魂不说话,大鳖也不以为意。

“顾道友,我这就去了,空了拎了好酒再来寻我!”

顾昭和大鳖挥了挥手,“再会!”

远远的地方,水浪在水天相接的地方高高的跃起,一道蜿蜒的身姿带着磅礴的气势卷起浪花,水浪间好似还有孩童欢快的笑声。

一声尖细一声腼腆,它们都在喊着,“龙君,龙君......”

“……丞相大人呢?”

“它又慢吞吞的......”

“龙君龙君,我们等等它......”

“丞相......八郎......快点,我们去玩喽!”

风将只言片语送来,顾昭抬头看了看太阳,阳光暖暖又明媚。

她唇边勾起一道弧度,喃喃道。

“真热闹啊。”

......

玉溪镇,长宁街王家。

王慧心已经醒来了,老杜氏为她拿了枕头垫靠在床头,又问道。

“饿不饿?”

“我给你端碗粥过来吧,你秋花姑姑熬的,里头掺了鱼松和芦笋碎,可香可好吃了。”

“谢谢顾奶奶,我还不饿,吃不下。”

老杜氏瞧了两眼王慧心,她才刚刚醒来,脸色还有些发白,瞧过去精神头不好模样。

仔细看,眼睛里还有几分余悸,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老杜氏拍了怕王慧心抓着衾被的手,宽慰道。

“没事没事,你阿奶她们都去靖州城了,一定为你讨个说法!”

“嗯。”王慧心轻轻应了一声。

她的手抖了抖,最后还是狠了狠心朝鼻子处摸了摸,原先该是隆起的鼻头,这下软哒哒又平平的。

王慧心心里一慌,赶紧将手丢了下来。

她是不敢再摸自己的鼻子了。

正待王慧心神伤的时候,院子外头传来动静。

王慧心探头看去。

这一看,眼泪当场便下来了,哽咽的喊了一声。

“奶奶。”

王婆子瞧见王慧心也是心里一酸,老泪纵横。

“慧心啊,我的乖孙女儿受苦了。”

“快给奶奶瞧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王慧心本来又哭又笑的模样,听到这话,当即拿帕子去捂自己的鼻子,瓮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