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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我没帮什么忙,是丹娘你自己勘破了执念。”

……

一行人来到河边,八郎有些舍不得。

“丹娘,你要去投胎了吗?”

冯丹娘摇了摇头。

此生阴差阳错,颇为困苦,来生......

她抬头看了眼月色,到底是心惧那未知的来生。

八郎“噗通”一声跃入水中,妖炁笼罩,它一下就变大了许多,四肢灵活的在水里游移,颇为欢喜道。

“那你还是跟我回龙宫吧。”

冯丹娘犹豫了下,轻轻点头。

八郎多瞧了冯丹娘两眼,突然道,“你们等我一下。”

说完,八郎钻到了水底,水花一溅,泛起层层涟漪,这儿已经不见八郎的踪迹。

......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白骨蜿蜒着水渍而来,顾昭以炁托举,让它坐上了小船。

她在船尾撑了撑竹篙,小船微微漾开。

冯丹娘和白骨相对而坐。

冯丹娘伸手触摸了下白骨,这下是不怕了。

顾昭手中用力,竹篙撑到水底的砂石,开口问道。

“你想在葬在何处?”

“张员外说了,他能为你立碑供奉。”

冯丹娘摇了摇头,“姑爹姑妈心善,不过不用了。”

“我随八郎去龙宫,这供奉也用不上,丹娘的上一辈活得糊涂又囫囵,就让这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吧。”

“一会儿,道长随意寻个地方埋了就成。”

顾昭:“现在还埋不得。”

冯丹娘不解,“为何?”

顾昭解释:“我方才用了化骨寻亲的法术,如今这白骨算是起了尸,得等这术法散去,白骨安息才能埋了。”

顾昭瞥了一眼白骨。

要是现在埋了,明儿落更时分,它又得刨土跑出来了。

“哗啦!”水花绽开,八郎回来了。

它将顾昭的话听到了耳朵里,诧异道。

“怎么还需要等几日?我记得寻到亲了,叩拜生恩,这术法就散了。”

顾昭睨了一眼过去,“你也说叩拜生恩了,刚才我可没有让白骨叩拜生恩。”

八郎赞同,“对,那等丧良心的爹娘,没有闹个天翻地覆已经是便宜他们了,可不值得丹娘叩拜,白骨也不成!”

顾昭附和,“是嘞,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化骨寻亲的术法,寻亲既然在术法的名称上,可见这叩拜生恩是何等重要,如今顾昭拦着白骨没有叩拜,术法自然不能轻易散去。

八郎:“那怎么办。”

顾昭:“只能等了。”

冯丹娘和八郎连忙问道,“要等多久?”

顾昭想了想,道,“亡者走七七丧俗入鬼道,这术法既然是用在亡者尸骨上,想来七七应该便是极数了。”

七七四十九日,日子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八郎听后嘿嘿笑了两声。

顾昭看了过去。

八郎右鳍拍胸膛,和顾昭保证道。

“顾道友,这白骨就搁在樟铃溪中吧,你住在玉溪镇,行事颇为不便,等七七四十九日术法散去,我们再将它葬在龙宫附近。”

“正好,我夜间时候还能驮着它回来,让它再去瞧瞧生前的爹娘……唉,丹娘去的这般早,又自小离家,如今有机会,总得和家里人亲香亲香吧。”

顾昭:......

八郎这是吓一日不够,打算吓他个七七四十九日啊。

顾昭夸赞:“这想法好。”

冯丹娘轻轻笑了一声,似星的眼睛看着大鳖,轻声道。

“多谢丞相大人了。”

大鳖微微缩了缩脖子,有些羞赧模样。

“不客气。”

这可是它手下的大宫女嘞!

比虾兵蟹将还重要呢!

它八郎可是很有同僚情谊的。

竹篙蘸了蘸水面,漾开一层层涟漪。

这片水域又宽又深,竹篙已经够不到下头的砂土了,顾昭收了竹篙,问道。

“对了,八郎,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去拿这个了。”随着话落,一个蚌壳出现在大鳖头上。

八郎顶了顶头上的蚌壳,招呼冯丹娘,道。

“走吧,咱们该回去了,方才我还听到龙太子小龙女缠着龙君寻你呢。”

顾昭瞧了过去。

那是一个空的河蚌壳,约莫巴掌大,椭圆的蚌壳面上漾着柔和的黑光,微微鼓起的地方又一分白。

冯丹娘愣了愣,随即身影一晃,化作一道白光没入蚌壳之中。

冯丹娘:“丞相大人,咱们回龙宫吧。”

她的声音有些轻快,随着江水的浸润,河蚌壳微微动了动,就似当初那妆奁匣子一样。

只不过,以前是畏惧躲闪。

眼下这河蚌壳却是欢喜。

大鳖背上驮着那化骨的白骨,头上顶着河蚌,随着四肢游移,水波漾动,转眼便不见它们的身影了。

顾昭的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河面上,眨了眨眼睛,诧异了。

刚刚那道光芒......

难道,冯丹娘算作是投胎成河蚌了?

顾昭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

罢罢,下次见到八郎和丹娘时再好好的瞧一瞧吧。

……

顾昭慢悠悠的划着船桨,小船朝玉溪镇的方向驶去。

圆月爬上了半空,月华倾泻而下,繁星点缀,江面上波光粼粼。

江风带来山林好闻的气息。

顾昭放了手中的船桨,双手枕着往后仰下,闭了眼睛。

夜色深沉,月色星光朦胧熹微。

不知不觉,顾昭睡了过去。

......

“顾小郎,顾小郎。”

顾昭睁开眼睛,她朝四周看了看,周围一片的浓雾笼罩,声音是一道女声,仔细听还有些耳熟。

“顾小郎,是我啊,翘娘啊。”

顾昭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周围的浓雾急剧的褪去,果然,在浓雾的尽头,一袭淡紫色襦裙的王翘娘正冲顾昭笑眯眯的招手。

她手中挎一白藤编织的小篮子,里头搁了一些鲜果和三五朵水芙蓉。

水芙蓉花瓣鲜嫩,娇艳欲滴。

顾昭多看了一眼。

王翘娘颇为得意的将腕间的竹篮往上提了提,笑道。

“好看吧,是彗心一早便采了,特意供奉在我灵位前的。”

顾昭点头,“好看。”

迷雾散去,顾昭发现,这声音虽然是王翘娘,但她今日的模样却是自己有些陌生的。

只见她额间留了一小缕的刘海,此时调皮的打着旋。

和上一次那倾国倾城的牡丹对比,今儿更像是一丛紫薇花,花枝小巧,一簇簇的在枝头迎风招摇。

轻盈又带着欢快的喜悦。

王翘娘拈起荷花,凑近口鼻,抬眸看来时眼波流转,轻笑道。

“我今儿这身怎么样?好看吗?”

她问的是衣裳,却更是皮囊,果然,有曲相公在,王翘娘便是千变的美人。

顾昭老实点头,“好看。”

王翘娘眉眼弯弯。

“又在胡闹。”一道略微低沉的声音响起。

顾昭顺着声音看去,迷雾里头走出长身而立的男子,他虽然说着胡闹,看向王翘娘的眼眸里却是道不尽的情谊。

顾昭拱手,“是曲叔吧。”

曲亦枫回了个礼,“多谢顾小郎为翘娘寻回公道,救回彗心那孩子。”他顿了顿,轻声笑了下,继续道。

“更谢顾小郎为翘娘准备的送嫁队伍。”

顾昭哈哈笑了一声。

“这事真是巧了不是,我是不知道王娘子要嫁的是您,班门弄斧,班门弄斧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曲亦枫说起这次入梦的缘由。

“翘娘的金斗瓮还未入葬,我们生前无缘,死后结的是阴亲,没有生同衾,那便死同穴吧。”

曲亦枫微微叹了一口气,冲顾昭拱手。

“一事不劳二主,还请顾小郎成全。”

顾昭连忙道,“这事我和阿婆也有说过,曲叔客气了。”

两人合葬,葬地却是要寻好,到底是在玉溪镇还是要在祈北郡城的长南山。

顾昭:“如果在长南山,我就带着王娘子的金斗瓮过去,如果在玉溪镇,那我就带一口空瓮。”

这事曲亦枫和王翘娘早有决定,两人对视了一眼,曲亦枫开口道。

“顾小郎带空瓮吧。”

“阿娘年纪大了,以后百年,我们也有个照拂。”

顾昭应下。

烟雾散去之时,里头突然有一个带着光亮的册子飞出,砸在顾昭怀中。

顾昭低头,“这是......”

“多谢顾小郎为我和娘子的事奔波劳顿,亦枫身无长物,这册子里记录的是我多年来于画艺上的见解和技巧,小小心意,顾小郎莫要嫌弃。”

鬼音渺渺淡去,浓郁的雾气如潮水一般消退。

顾昭睁开眼睛,自混沌的梦中醒来,她身下的小船还在晃晃悠悠。

天边泛起一道鱼肚白,勤快的白鹭自江水中掠过,喙中衔一条细长白鱼。

顾昭看怀中,那儿一本蓝皮的书籍。

她翻开看了看,只觉得其中奥秘无穷。

半晌后,顾昭将书籍阖上,喟叹道。

“曲叔去得可惜了。”

他分明已经触到了以画赋灵的境界,倘若活着,该是何等惊才绝艳。

橘色的日头一点点跃出水面,染红了河畔白头的芦苇丛,风儿轻轻,草儿摆摆,似在附和顾昭的感叹。

......

顾昭到家时,正好赶上家里吃早膳。

前几日顾昭抓的鱼多,顾秋花便将肉剔了做丸子,鱼骨用团粉挂浆做成了鱼滑,此时鱼丸子一粒粒肉胖的滚在簸箕中,另一个簸箕里装的是满当当的鱼滑。

顾秋花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笑道。

“回来啦?”

“你平彦表哥刚刚吃了鱼丸子,你要吃什么,姑妈给你煮。”

顾昭探头瞧了瞧,“好香!”

顾秋花笑眯眯,“那是咱们顾昭抓的鱼好,你抓的那些面丈鱼啊,又鲜又嫩,我今儿做了三丝银鱼羹给你阿爷阿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