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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去后就把这铜锣和灯笼还给表弟,这活计就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干的。

太吓人了!

陈宗霖伸手朝前一探,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黄纸,他扬了扬,黄纸簌簌飞动,风卷着漫天的黄纸噗噗呼呼。

屋檐下,白色灯笼衬得小老儿的脸色阴沉得要滴水。

卫平彦打颤。

说话就说话,为嘛要这样嘛!

陈宗霖悲愤:“你瞧瞧这上头,十张里有两张没有贴金箔银箔。”

“……再看看有金箔银箔的,都说真金不怕火炼,烧给我的这些倒好,火这么一烧,它都黑了。”

陈宗霖老泪几乎要下来了。

“这样掺假的大金大银,我要是花了,下头的乡亲父老该怎么看我这个读书人?我不要面子的吗?啊!”

“老高儿就只想着省点银子,他哪里知道,他搞这么一出,让我以后的鬼生,哪里还有半点的盼头。”

他又让卫平彦看他的眼睛。

“那香也不成!”

“我今儿回来吃这香火饭,一边吃一边被熏得眼睛发疼。”

卫平彦:......

好像,是有点惨。

赵刀杵了杵卫平彦,“哎,平彦侄儿,到底是怎么了?”

卫平彦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赵刀当下就急了,“这怎么成?老高儿这是糊涂啊!这,这拿黄纸烧给祖宗,不是成了糊弄鬼了吗?”

“不成不成!我得进去和他说去!”

陈宗霖可算拿正眼瞅赵刀了。

同样姓赵,老高儿不如人多矣。

卫平彦被赵刀拖着进了陈宅,越过天井,两人一鬼很快便瞧到了堂屋那处的朱红棺木。

周围的白烛跃着幽幽冷光,不知道是不是天井微凉,周围的温度一下便下来了三五度。

卫平彦瞧着棺木,倏忽的心一紧,嘴巴处腾的冒出了几根白花花的猫毛。

他连忙伸手捂住嘴巴。

赵刀没有注意,他径自朝烧纸的赵老高儿大步的走去。

赵老高儿听到动静,心中一紧,回过头,瞧见是赵刀带着个小子,心里松了松。

“是赵更夫啊。”

赵刀没空和赵老高儿寒暄,他一把抓起箩筐中摆着的一沓沓大金大银,簌簌翻动看了看。

果然,黄纸粗劣,好一些根本就没有贴金箔银箔,当下劈头就骂道。

“老高儿,我早就听说你混不吝了,没想到你还能这么混!这给陈老伯烧元宝也能贪便宜买那次等货啊,你这是烧纸糊弄鬼吗?”

赵老高儿被骂懵圈了。

“啥呢!你说啥呢!”

赵刀:“你还好意思说,陈老伯都说了,这钱一搂就破,上头的金和银还不真,那香火熏得他眼睛发红,吃香火饭都不香了!”

赵刀将大金大银扔到箩筐里,没好气模样。

“你啊,长点心眼吧。”

赵老高儿懵了,他好端端的烧纸,来了个赵更夫劈头就骂,自己还算他同族的哥哥嘞!

赵老高儿脸绷了起来,正想出声嚷嚷,这时,旁边的西厢房屋门打开了。

冯天易白着脸从里头急急忙忙的出来。

“赵哥,发生什么事了?”

他有些慌张,睡眼惺忪不说,连鞋子也只穿了一只,另一只在手上提着。

就是嘛,他就觉得铁定得出点啥事儿!

赵老高儿瞪了一眼赵刀,“不知道,你问他,没头没脑的就进来说我了。”

冯天易也拿眼睛瞅赵刀。

赵刀也利索,三两下便将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在冯天易和赵老高儿惊疑的眼神中,他转身要去唤卫平彦。

“平彦侄儿,你快来说说,这事儿是这样吧,陈老伯呢,他在哪......咦?我平彦侄儿呢?”

赵刀侧头一看,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他四处看了看,到处都瞧不到卫平彦,心下顿时一惊,当下便喊了起来。

“平彦,卫平彦?”

“你瞧见我平彦侄儿了吗?刚刚和我一起来的小子。”赵刀急急的回头,忙不迭的问赵老高儿。

赵老高儿也是纳闷,“没啊,我是见你带了个小子进来,刚刚光顾着和你吵吵,也没注意到。”

他跟着四处看了看,这半大模样的小子,怎么一不留神就不见了呢?

赵刀急忙到门口瞧了瞧,也不见卫平彦。

他急得直喊,“大黑,大黑,平彦呢,你瞧到了吗?”

陈宅堂屋里的香火劣质,大黑跟了两步,眼睛受不住又跑了出来,此时就在长宁街的东街阴影处待着。

听到赵刀的呼唤,它秉着气儿,踩着步子就进来了。

……

天井角落里,卫平彦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迈着踉踉跄跄的脚步,那儿,铜锣和灯笼掉在地上。

倏忽的,他突然警醒了起来。

为什么……自己四肢着地啊。

卫平彦低头:……

随即,他凄厉的叫了起来。

“喵!喵喵喵!”

娘嘞,这是什么鬼!

听到猫叫声,堂屋前的几人瞬间警惕了起来。

冯天易眼睛四处看了看,着急不已。

“天呐,灵堂里怎么跑了猫儿进来?”

赵老高儿抄起竹竿,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不怕不怕,我这就撵了它出去。”

卫平彦凄厉的叫不停,“喵喵喵!喵喵喵!”

救命救命!有人要打死他了!

因为头一次化猫,他的四肢有些不灵活,很快就被赵老高儿的竹竿打到了,一路被追撵的跑到了灵堂。

冯天易更急了,“老哥,往外头赶啊!你怎么还往里头赶了?”

赵老高儿也着急,“哎,我是往外头赶啊,这猫是不是有点蠢啊!”

卫平彦晕头晕脑,浑然辨别不清东南西北,兽瞳的视野和作为人的时候,那是不一样的。

每个人在他眼中,俨然成了凶神恶煞的巨人。

猫儿琥珀色的眼里含泪。

真的,真的......

他这辈子,再也不要去巡夜了。

表弟快来!

……

被追到绝路,卫平彦脚下发力,一跃老高,一下便从朱红的棺木上跃了过去。

赵老高儿眼疾手快,竹棍跟上,瞬间就拦住了卫平彦。

小猫儿样的卫平彦瞧着令他心惧的竹棍,兽瞳紧缩,身子软了软,直挺挺的从半空中跌落。

好巧不巧,他正好落在了那半开半阖的棺椁中。

冯天易:.......

赵老高儿:.......

赵刀:......

赵刀感叹,这猫撵得,也太准了一点吧。

卫平彦对上棺椁中,那格外大个,格外青白的陈宗霖死人脸,吓得猫毛蓬炸,当即凄厉的又叫了一声猫叫。

众人惊了惊,接着就见小猫儿慌手慌脚的跳了出来,没头没脑又慌不择路,一路奔到了陈宅大门口。

大黑着急,上前就要来咬卫平彦。

“汪汪汪!”

笨猫,别乱跑啊!

头一次化猫的卫平彦心慌急了,他以为自己被人抓住了,铮的一下亮起了爪子,看也不看就挠了大黑一爪子。

大黑吃痛,爪子松了松。

它眼瞅着猫儿跑到黑暗中,正待追过去时,陈宅又出了意外了。

……

被动静吵醒的陈盼兰也出来了。

她抬眸正待说话,视线落在棺木上时,瞳孔急速的收缩,双脚跟着软了软,几乎要跌坐到地上。

那厢,瞧见猫儿跑了,冯天易刚刚松了口气,转头对上自己娘子惊骇的目光,他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回头朝大堂看去。

这一看,他眼里也染上了惊骇。

只见半开半阖的棺木上,一只青白的手抓住了棺木上头的盖子。

五指青白,就连指尖的指甲盖都泛着青,泛着白。

凉气,一瞬间从众人的脚底冒到了头顶。

赵老高儿大喊,“天呐,诈尸啦!”

这一声惊骇的叫声,瞬间扯回了众人的心神。

赵刀也顾不上找卫平彦了,他扯了扯嗓子,大声道。

“大黑,大黑,快去唤我那昭侄儿……快去啊。”最后一声,他喊得惊惧又凄厉,几乎是破音了。

大黑:“汪!”

它两难的看了一眼街道,最后还是朝西街跑去了。

……

陈宅。

众人慌得跳脚。

“诈尸了诈尸了,怎么办怎么办?”这是赵老高儿。

“赵哥,都是你,哪里有将猫儿往灵堂撵的?怎么办,老爷子啊,你快别急别气了,身子要紧啊!”这是知道事情后,慌不择言的陈盼兰。

冯天易为人实在,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头磕得瓷实。

“恩师啊,我明儿就去给你买大金大银,要桑阿婆香火铺子里的,这回不用赵哥,我自己去!”

赵老高儿悻悻,“我也没贪银子啊。”

“我这不是觉得桑阿婆那儿的东西贵么!瞧先头那外地来的员外郎,扎了劳什子的送嫁队伍,东西老贵老贵了。”

冯天易忍耐,“赵哥慎言!”

棺椁里,一点点坐直了身子的陈宗霖也气得半死,他困难的张了张嘴,眼睛也一点点的想要睁开。

瞧见这一幕,又是一阵尖叫声起,这是陈盼兰胆子小,眼瞅着就要晕过去了。

赵刀也是着急,“关门关门,别让老爷子跑出去害人了。”

那边,说不出话的陈宗霖气得不轻,僵直的身子微微打摆。

瞎说!他这般讲究的老头子,生前生后都讲究,怎么会去害人?他刚才就看出来了,这姓赵的,就是都不稳妥!

然而,这尸身打摆的一幕在众人眼里,瞧过去就更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