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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眼瞧了瞧。

挖开了泥土,靠南边那棵树的根须居然正在动,它就像是知道要有大餐来饱食一样。

古长乐的目光落在树干上留下的血迹,脸色陡然一变。

这是……刚刚他扎了手的那棵树,它,它真的能吃活人。

古长乐和古大山都没有说话。

顾昭点头,“既然这棵树馋了,那就先让它吃饱吧。”

……

顾昭两步走了过去,提起古长乐的衣襟。

“都说一事不劳二主,这种树也一样,它吃了你的血,咱们不好给它换口味,万一要是不合胃口怎么办?”

“好了,就先种你吧!”

顾昭作势将古长乐往坑洞里丢去。

古长乐讨饶,“求求你了,瞧着我阿姐和姐夫的份上,饶了我吧……你和我姐夫认识是不是?求求你了,别害了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我家就我一个男丁,我还没有给我们老古家传宗接代呢......呜呜,我不能死!”

顾昭嫌弃,“你姐夫都说了,你是驴粪蛋子捏的菩萨,胎里就是坏的,就你这样的人,传宗接代作甚?把这坏种传下去吗?”

“那不是害了子孙十八代嘛!”

古长乐眼里闪过怨恨,倏忽的,他另一只完好的手朝顾昭的脖颈处扎来。

原来,刚刚他拔了扎在手上的刀刃,瞧着古大山也被抓了回来,咬了咬牙,直接拿手握着那尖刀。

尖刀将他的掌心割出了血,他也不露丁点异色,为的就是这一刻。

古长乐面露狰狞,“去死吧!”

“铮!”又是一阵金石之声。

古长乐手中的尖刀将他掌心划出了更多的血。

他崩溃的喃喃,“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扎不破呢?

顾昭侧头瞧了一眼,“说你是坏种,你还不承认!”

两次扎人都是冲着她的脖颈处扎来。

根本就没想饶过她的性命!

山里多长虫,顾昭怕长虫咬人,这才在身上又拍了金钟符,没想到,长虫没有碰到,这恶人倒是有两个。

……

“老老实实下去吧。”

顾昭将古长乐丢到坑洞中,只见那如黑蛇交缠的树根一下便缠上了古长乐。

如饥似渴!

古长乐哀嚎,“痛痛!阿姐救我,姐夫救我!娘,娘!阿爹阿娘,救我!救我!”

不远处,偷偷跟踪儿子的郑氏捂着嘴,眼里都是惊骇和惧意。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她缩在草丛中,鬓边的白发显得潦草又可怜。

儿子,等我。

我这就去寻你姐夫来!

郑氏不舍又担心的瞧了一眼古长乐,怨恨的盯了一眼顾昭,这才匍匐着草丛,小心的退走。

顾昭侧头看了一眼,不在意的收回了目光。

哼!谁来都没用!

……

那些树根缠绕住古长乐,它们钻进他的皮肉,贪婪的吮吸着他的骨血。

古长乐受不住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好似有万蚁在啮咬,痒,好痒啊,真的好痒......

他的手被树根困着,没办法挠。

树上的两根分叉好像代替了他的手,树干上浮起了他的面容,似呐喊又似畅快。

很快,他身上的皮肉破烂不堪,与此同时,树的主干也被那分叉的枝丫挠得遍体鳞伤。

黑色的汁水出来,最后汇聚成一朵朵的黑面菌菇。

坑洞下头,古长乐在元炁的包裹下,吊着救命的一口气。

顾昭蹲地,“好了,你刚刚不是也好奇,这活人会种出什么菌菇吗?”

她瞧了一眼,以炁化刃,割了一朵菇丢到下头,道。

“喏,自己瞧吧,也是黑菇。”

古长乐蔫耷着脑袋,进气少,出气多。

树根蠕动,好似还不餍足,古长乐发出一声闷哼,眼瞅着命要没了。

顾昭丢了一道黄符过去,朱砂黄纸的符箓闪着莹亮的光逼近那一团树根。

原本还在蠕动的树根瞬间停滞了,就似它本就不会动一般。

顾昭沉声,“我让你吃,你才能吃,我没让你吃,你一口都吃不得,知道吗?”

树根如潮水一般褪去,失去了支撑,古长乐再也立不住,身子往前,一下就扑在了地上。

顾昭瞧了一眼,有气儿就成。

她站了起来,一步步的朝旁边的古大山走去。

“好了,现在轮到你了,你不是也想知道,拿活人种的菇,它又是怎么样的吗?”

古大山被元炁束缚着手脚。

随着顾昭的逼近,他像大青虫一样的往后挪了两步,不住的摇头。

“不不,我不想知道。”

顾昭反驳:“不,你刚刚明明想的,我亲耳听大山哥你说的呢。”

古大山左看右看,最后视线落在古长乐种出的满树菌菇上,急急的道。

“我现在知道了!是黑菇!活人种的是黑菇!”

顾昭摇头,笑眯眯模样,然而那笑意却达不到眼底。

“不成呢,这才种一个哪里能做得准数?毕竟,不同的尸骨种出来的菇也不一样,你啊,指不定和古长乐的就不一样!”

顾昭说完,抬脚一踢。

古大山掉到了早就挖好的坑洞之中。

原先沉寂的树根就像是寻到了甜蜜的蜂群,瞬间倾巢而出。

树根蠕动,伴随而来的,是那刺骨的痛,好像痛到了魂魄之中。

古大山这样沉默的汉子都受不住了。

“啊啊啊……好痛!”

“……好痒好痒!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

片刻后,他眼里的眸光溃散,恍恍惚惚间,他好像听到了这一片密林中,数道的亡魂在喊痛,喊痒......它们是那么的痛苦......

它们,是自己种的尸骨。

古大山恍然间明悟。

他就是死,也逃不脱这树。

古大山激烈的挣扎了起来,树上的脸也愈发的清晰,那两岔枝挠得更用力了,无数的汁水从树干破口的地方淌出,最后汇聚成一朵朵菌菇。

......

天上飘来薄云,银盘似的月色被遮掩,秋风吹来,树影摇动,树梢沙沙作响。

山里的夜晚很静,静得有几分的吓人。

顾昭割了一朵菌菇,随手往古大山方向丢了下去,下巴昂了昂。

“喏,这是你种出的菇,你好好的瞧瞧,和古长乐一样,是黑面的呢,看来啊,你们这心肝都一般的黑,所以长的菇也是一般模样。”

古大山奄奄一息,眼里流出恳切的祈求。

“小郎,你在山下,我们在山上,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小郎为何待我们如此心狠?”

顾昭莫名,“这不是你们要先种我的吗?”

“怎么?就允许你们山里人种树,不允许我们山下人种树吗?”

顾昭拍了拍树的分叉,“我觉得我这山下人,种树的本事也不比你们差呢!”

古大山深吸一口气。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

像人的树上长了细密的菌菇,菇面泛着幽幽的黑,瞧过去分外的瘆人。

顾昭以炁化刃,随着刀刃划过,树干上的菌菇落地。

菌菇被剥落,古大山面上又是一阵痛苦。

顾昭从他的行囊中翻出了几朵其他颜色的菇,凝神仔细的瞧了瞧。

其实,不论是哪个颜色的菇,它们上头都附着着阴邪之炁,只是多少之别罢了。

顾昭瞧了一眼古长乐。

那种出红菇的尸骨,生前定然是有大坚韧大毅力之人,所以,那尸骨才能有生生之炁。

只是,便是有生生之炁,树葬岗出来的尸骨,阳气下沉,阴气上浮,再沾染这异树,这等红菇的功效之于病人,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顾昭:“这是什么树?”

古大山比古长乐的身子骨好,古长乐昏昏沉沉,他还能和顾昭说话。

听到顾昭这话,他一下就来了精神。

不怕小郎问话,就怕他不说话,回头要是心一狠,直接将土一埋,他们哪里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古大山老实道,“我们山里人都叫它麻人竿,因为它有些像人,有时还会在树干上长出像人脸一样的东西,所以叫它麻人竿。”

顾昭的眼睛瞧着他,古大山不敢大意,一股脑的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原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这一片地方长了这麻人竿,它模样生得怪异,便是他们山里人,初初瞧到的时候,也是害怕的。

“听说,最早时候,我们这边也是土葬的,后来,偶然一次,大家发现棺椁会被这麻人竿卷到树根下头,从那以后,我们这儿便都是树葬。”

“死了后,尸骨往林子的树干上一丢,或者往箩筐中一扔,被风吹干吹化,也算是安息了。”

树会吞了人的尸骨,然后长出人脸,这事,谁能不怕?他们山里人也是会怕的。

顾昭环顾了下周围,“那怎么不把这树砍了烧了?”

古大山摆手,“不成,当初也有人砍了全部的麻人竿,第二年就出现了大灾,我们村子里的村志上写了,每一次动了那树,来年一定出事。”

所以,后来他们村子干脆便专门腾了片林子做树葬林,说来也怪,那麻人竿,它只在它们村子里能活着。

时间久了,村民和麻人竿相安无事,新生的孩子打小就瞧着那树,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可怕了。

只是树葬的习俗,却是流传了下来。

顾昭斜睨,“那你还动这树?”

古大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缺银子啊,菌菇一茬长一茬,都是银子呢……再说了,我也没动这树,我这是在喂树。”

他顶多算是动了树葬岗的尸骨罢了。

死都死那么多年了,尸骨都化了,借他用用又何妨?

只是,没想到那菇吃了,居然会害山下人闹肚子,后来,山下人都在寻他,气势汹汹模样,他也怕被抓住送官,这才躲回了山上。

古大山,“但是,这红菇吃了,确实身子会好!”

“长乐小弟那般差的身子骨,吃了这红菇都能舒畅小半天,我就想着多种些菇,瞧瞧其他菇还有什么作用。”

这红菇,在古大山眼里,那就是灵芝啊。

只是红菇难得,他想着多种一些,回头拿到山下,玉溪镇和通宁县是去不得了,但那靖州城,祈北郡城......天下之大,他哪个地方不能去?

顾昭听完:......

还祈北郡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