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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延年见他爹有些手脚忙乱,递过一个装着清水的小瓶子。

“爹,你用这个滴一些水到砚台中,对,水不要太满,不然墨汁得满出来了。”

他用食指和拇指夹住墨条,“这研墨是来回推,磨墨就要转圈。”

宋四丰看着自己儿子认真的侧脸,心中的自豪是别提了。

他插嘴,“这研墨和磨墨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将墨条磨成汁水吗?”

宋延年摇头:“不一样的,这研墨出墨汁快,但是纸张对这种墨汁的吸收不如磨墨的”

“磨墨出来的墨汁更加的细腻,写出来的字也更好看,因为它不容易糊字。”

宋四丰:“那爹给你磨墨吧,爹不怕麻烦。”

随即挽了袖口,用心磨着墨团。

宋延年将最后一笔勾勒完后,轻轻呼了一口气,他可算是写完功课了。

一旁的宋四丰也已经将墨团收了起来,正拿着一块湿布擦拭着双手。

“写完了?”他注意到宋延年的视线,侧头看了过去。

“写完了,多亏了爹给我磨墨,我才写得又快又好。”

宋延年将两张毛边纸放在一起,“爹你看,这是我自己磨的墨,这是你帮忙磨的,是不是这张更好看一点。”

宋四丰闻言一阵笑,“哈哈,那是。”

两人其乐融融的一起欣赏了宋延年写的功课。

宋四丰:“延年,我觉得你这字写的真不错了。”

“不然,咱们去市集上买一些红纸回来,爹和你一起将纸裁一裁,到时我们延年来写这岁旦的联子。”

宋延年:“可以吗?”

宋四丰,“有啥不可以,咱延年的字写的这般好。”

“岁旦那日,咱们家里贴了延年写的对子,你娘还省了百文铜板呢。”

“可不美的她!”

宋延年:“那我们快去吧。”

宋四丰诧异:“现在?”

在他原本的打算里,是要再过两天去市集的,但是对上宋延年期待的眼神,他顿时妥协了。

“好好好,那咱们去方家给你娘说一声。”

“还有,你的衣裳太薄了,在家里也就算了,出门还是得加一件厚的。”

宋四丰简单的将家里收拢一番,牵着宋延年往村外走。

路上看到江秀水跟着他娘同样往方家方向去。

“哎哎,满金媳妇,你也是去方家吗?”宋四丰连忙招呼。

江秀水的娘李氏不大爱说话,听到话也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宋延年看到几个月没有见面的小伙伴,心里一阵激动。

“我买了松子糖,等我和爹从市集里回来,再分给大家吃啊。”

江秀水点头,一脸羡慕:“延年,去学堂好玩吗?”

宋延年:“不能说好玩,但跟着先生能学很多东西。”

他爹和他说了,虽说褚家义塾里束脩免费,但是村里的大人还是不大愿意送孩子去安同镇上学。

一方面远,孩子在外吃喝拉撒,多多少少都要花钱的,别的不说,每趟乘船的船资,钱婶洗衣做饭的300文铜板,村里就没几户人家能接受了。

另一方面,半大孩子在家里多多少少能干一些活了。

别的不说,养鸡捡柴剁猪草这些活,孩子都能干,还不耽误玩耍。

所以,听说小源村没有人来时,他一度很失望,但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江秀水一脸羡慕,小声的说道:“我也好想去书院啊,可是爹和娘不让,特别是爹,凶的要命。”

那边,宋四丰已经交代好李氏,让她告诉在方家的江氏一声,他要带延年去赶市集。

“秀水,走了。”李氏见江秀水还在那边磨磨蹭蹭,冷了脸呵斥。

江秀水缩了缩脖子,草草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咱们明天再玩。”

宋延年:看来,他家爹娘都凶!

两人才走到昨日下船的地方,就见昨日的艄公正在岸边泊着船。

宋四丰热情的上前打招呼:“今儿又有我们村的生意了?”

艄公见到他们也是一脸喜色。

“哎,没呢,正要去找你们呢!”

艄公说完,也不待他们问话,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就往宋延年手里塞。

宋四丰连连制止:“哎哎这是做啥!”

艄公的老脸满是春风得意:“收着收着。”

他一脸惊奇的指着宋延年对宋四丰说道。

“你家这娃娃昨日说我要发财,嗨,可真给他说准喽。”

哦?宋四丰也是诧异。

“那真是恭喜恭喜哈,但小娃娃随口说的一句,怎么能当真,也就是凑巧罢了。”

说着将钱袋子推回去,“哪就用得着这个。”

艄公:“要的要的,我们行船的,向来是一口唾沫一口钉,这说出去的话,承诺的事,哪能不兑现。”

“昨日我就说要包大红包的。”

艄公态度强硬,大有你要是不收下,就是毁了他几十年的信誉的架势。

宋四丰无奈,“那延年你自己和伯伯说。”

宋延年摇头不收。

艄公硬塞了过去,“收着收着,这是小老的心意。”

宋四丰推辞不过,只得让宋延年先收着了。

“你们准备去哪里?小老载你们一程。”

宋四丰:“我们去平里镇,那儿不远,我自个儿划着村里的小船就行。”

艄公:“快上船,也就顺路的事,瞎客气啥!”

两人在船上坐好后,宋四丰和艄公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了起来。

艄公:“你说怎么发财的?”

“哈哈,这也是巧了,我前段日子在溪陵江里捡了块大木头,这不,昨儿一个公子哥,花了大价钱买下它了。”

“如果晚个一两天,那木头都可就被小老劈了当柴火烧了。”

宋四丰也是忙道侥幸侥幸。

“也该是你的运道。”宋四丰感叹,随即又好奇。

“是什么木头值得人花大钱购买?”山里的土老帽猎户宋四丰表示不能理解。

艄公撑篙,“嗨,咱们行船的小百姓也搞不懂。”

“不过,听我那老婆子说了,那公子哥说,那是啥阴沉木的。”

宋四丰不懂行情,听后也只是乐乐呵呵的附和,宋延年可是太知道这阴沉木的价格了。

待想到这艄公说过的阴沉木的大小,更是对他的运道佩服的不行。

羡慕不得羡慕不得啊。

他偷偷看了看怀里的钱袋子,里面有十两巨资。

对比阴沉木是寒酸了一点,但他的鸭舍起码是有着落了。

这样一想,顿时觉得他的财气也不差!

宋四丰带着宋延年走在平里镇上的街上。。

平里镇说是镇,其实只是大一点的村庄,只是附近几个村子都在这里赶集,这才显得热闹一些。

这时,他们旁边经过两个挎着篮子,说着闲话的妇人

“听说了吗?村东的李木匠接了一单大活,做完能得这个数。”

说完竖起了一根指头。

“十两?”

“寒碜谁呢?一百两!”

另一个妇人瞠目结舌,“这是做金子吗?这么多工钱?”

“哪呢,听说是打一口棺材,用金丝楠阴沉木打的。”

“这么大手笔?”

“是啊,我家那位听管事说了,那块木头是他家公子花了两万两买下来的,李木匠现在做活都颤颤巍巍的,就怕搞坏了,到时卖了他全家都赔不起。”

宋四丰僵了僵,看向旁边的宋延年:不会吧?

宋延年点头,小声道,“就是艄公。”

“先生送我的那块乌木就是阴沉木,那小小一块,先生都花了三十几两银子呢。”

更遑论是能够做一口棺木的阴沉木了。

那边两个妇人还在交谈。

“也不知道是哪家老太爷,家里子孙这么孝顺,打这么一口棺材。”

“虽然是木头的,但也算是金棺银棺了吧。”

旁边的妇人听到这话,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嗓子。

“不是老太爷,听说是他们家小公子,才十几岁!”

“人瘦的都只剩下骨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年年关。”

“唉。”

两个妇人渐渐走远,徒留一声叹息。

留下宋延年和他爹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