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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不冷了。

因为生前是生生被冻死,他死的痛苦又清醒,一身执念就是一件能够给予他温暖的衣物。

此时它化去了枉死的执念,只余白色的魄体,淡淡漂浮空中,离地一尺远。

“你的执念已消,万幸还没有酿成大祸,快去投胎吧。”

宋延年心想,感情这冻死鬼将秀水吓的半死,真的就为了给自己找身衣服啊。

他心里清楚,这才死几年的冻死鬼,并没有这么大的能量闹出寒潮裹恶念的阵仗。

所以他愿意送它去投胎。

他抬头望向源山深处,今年冬日冷的邪异,而这天地间,好似有一股邪恶的存在,见缝插针的想要催化恶念的种子。

冻死鬼对宋延年作揖,深深弯腰不起,它就着弯腰的姿势,化成点点白光……

它离开的地面上,掉落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鬼珠,珠子入手冰凉冰凉的,这是来自鬼物的馈赠。

对于此物,云崖真人手札中就记载了一句:此物难得,于修行多有裨益。

宋延年不知其具体功效,只得将它先收好。

收好鬼珠,他想起他爹说了,当初可是死了两个人!那还有一个鬼他还没有看到!

宋延年踩着枯枝,搜寻那微弱的鬼气,总算是在酒老儿家的酒窖里,将那鬼拎了出来。

他看着手中湿哒哒,满身酒气的醉死鬼,一脸恍然。

他就说这鬼气怎么这么微薄,感情都被这杯中酒给掩盖了。

恢复一丝清明的醉死鬼,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对不起我老娘啊,我对不起我媳妇,呜呜呜……我给他们丢人了。”

宋延年抱着手,皱眉看着这鬼哭得昏天暗地。

“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他踢了踢旁边的酒坛子,就这醉死鬼,死了都还在酒里泡着的德行,后悔估计只长在他的嘴里。

醉死鬼哭了一会儿,就趴在酒坛里一动不动了。

宋延年紧张的上前一看,得!这都做鬼了,还能让自己醉的没有知觉,也是很厉害了。

醉死鬼被送走的时候,还在声声泪下。

“你一定和村里人说,我和牛旺没有一腿啊!”

“我就是热啊!”热才脱的衣服。

哽咽,“我下辈子一定不喝酒了!”

此时,天光已经大白。

清晨,宋延年和他爹说起这件事,宋四丰听了以后,惊得背后一阵汗湿。

他连连拍自己嘴巴。

“哎哎,都是我这张臭嘴,吃了点猫尿就开始瞎讲。”他连连保证,下次再不贪杯,就算是喝,也只是能是小酌几杯。

“延年啊,真的是我讲鬼了,鬼才出来的吗?”

宋四丰别别扭扭的挤到宋延年身边,给他磨着墨,一副自己罪劣深重的愧疚模样。

宋延年怕他爹钻了牛角尖,放下笔,认真解释。

“怎么可能,如果爹说话这么灵,现在就可以多说几句,比如下一趟进山,我们捡到钱罐子?你看会不会实现。”

“事情赶巧罢了。”今年这么冷,本就有几分邪异。

宋四丰总算是放下了心。

“那就好,不然,我只要一想到,自己差点害了村里人,那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

过了片刻,宋四丰拿过桌上搁着的红纸,将其裁成对联的大小形状,嘴里继续唠嗑。

“这么说,前几年,这两人就是醉酒了,才被冻死的?”

宋延年点头。

“冻死鬼说了,他本来不好这杯中物,那段时间却十分的沉迷,而醉死鬼就是他气味相投的酒友罢了。”

“那天,醉死鬼醉的太过厉害,他不放心就送他回家,哪里想到,这冬日地里湿滑异常,他俩就摔了一跤。”

“就再也没有醒来了。”

“扒衣服也是冻伤的原因,他们说快死的时候,心里是知道自己要被冻死了,但身体却很热很热,不受控制的往外扒衣服。”

“结果就死的这般不体面。”

宋四丰讪笑,“那爹下回少喝点。”

宋延年斜眼看过去:“下次喝酒的时候,千万记得这话!”

“对了,爹记得和村里人说说,受冻迷糊会脱衣服这事吧,那醉死鬼一直哭自己丢脸。”

宋四丰:可不是丢脸嘛!村里当时有一流言,就有说这两人瞎胡搞!

当然,最后大家也是觉得,这大冷天的,就是要瞎胡搞,也得找个温暖的炕啊!而不会是在什么都没有的榆树林里。

如此一来,流言才散了。

宋四丰见宋延年往墨里添红色的汁水,好奇之下,拿过那小碟子一闻,入鼻一股血腥味。

只一瞬间,他就变了脸,“延年你割自己血了?”

宋延年将小碟拿回搁在桌上,“没呢,是我们家大红马的。”

似乎是想到什么,宋延年赶紧补充,“爹,你记得和娘说,不要杀我的大红马!”

“我答应了要给它荣养天年。”

宋四丰听到这话,啼笑皆非。

“好好好,爹给它再多找几房媳妇。”

不能吃肉,只能当种鸡了,看那大红马神俊的模样,应该能胜任这一职。

宋延年这才满意。

他从他爹手中接过墨块和砚台,将大红马的血磨入墨汁中,待墨汁浓郁细腻后,这才提笔,准备在在裁好的红纸上落字。

宋四丰兴致盎然的在一旁看,只见宋延年扶笔屏气凝神,一副胸中自有沟壑的模样。

红纸上落下一个个字似龙蛇游走的大字。

“好好!”宋四丰抚掌!

在他看来这些字都很漂亮,别的不说,就他儿子那架势,绝对拿捏的足足的,

宋延年仔细的看着对联,只见上头流转充盈着道韵,心中满意不已。

“爹,拿去贴起来吧,记得窗户那里也要贴上。”

他可不想,他不在家的时侯,也有其他的鬼物趴着他家的窗棂上,偷看他爹他娘!

宋四丰欣赏完后,对宋延年道,“快给你爷爷奶奶也写上一副,让他们也乐呵乐呵!”

宋延年:“写着呢!”

只见他手头的羊毫笔吃了墨水,又换了种字体,一手飘逸殊丽的大字,井然有序的落下。

如果让先生看到,定也会抚掌大赞三声。

宋四丰将对联贴好,进屋的时候,就见宋延年打了一小盆的水,弯腰蹲坐在小杌凳上,仔细的洗着羊毫笔,洗干净过后,又将笔小心的悬挂好。

旁边是一沓写好的对联。

他看着宋延年认真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自豪又酸涩的感觉。

宋四丰:大概是我老了吧!

宋延年回过头,冲他爹一笑,双眼晶亮,“爹,奶奶有没有高兴?”

宋四丰将莫名的伤感甩开,朗声笑,“那是自然,你奶奶看完笑的是合不拢嘴。”

他上前几步,帮着宋延年将小桌子收拾干净突然,他的视线停留在那管羊毫笔上。

这笔还是前几个月,他陪着儿子在书肆里买的。

因为日复一日的沾墨,清洗,这管笔的笔头,毛发已不是那么丰盈。

宋四丰:“延年,爹过两天去山里给你逮一只狼回来,给你做狼毫笔,成不。”

宋延年:“狼毫笔是用黄鼠狼的皮毛做的。”

他顿了顿,紧张道,“爹,你可千万别逮黄鼠狼啊,这东西神异的紧。”

宋四丰:“知道知道。”

“老话常说天地人神鬼,狐黄白柳灰,前面是上五仙,后头的是下五仙。爹是经年的老猎户了,这些忌讳都不懂,还怎么在山里讨生活!”

宋延年:近来遭遇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太多趟,他都有些反应过渡了。

他将一把黄符往宋四丰怀里塞,“这些是我这段时间画的,你快快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