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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延年放下书笈,从里头拿出一个防水油纸,里头包裹着的户籍和文书。

“都在这儿了。”

童先生伸手拿过,打开细细看了看,这才将其重新包好。

“好好,我们一起去李秀才那儿,他是上次岁考的凛生,他为人清高,最是不愿掺和凛保这等麻烦事。”

“还是闵武给他家老太太送了一尊八宝吉祥佛翕,他才答应给咱们做保的。”

“走走走!闵武他们估计也出发了。”

宋四丰和宋延年跟在童先生身后,褚伯帮忙套了一辆马车,马车溜溜达达,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三人便到了李秀才府上。

而那儿,褚闵武和郭荣也在门口等着了,另外还有两个考生,是童先生相熟友人的弟子。

宋延年:不知道这两人又送了什么礼。

他视线扫过李秀才一眼,心头暗叹,书中自有黄金屋,先人诚不骗我!

五生联保,李秀才一一看过各个的文书和户籍,这才替他们开具了保书。

童先生拿着保书,又领着几人到了安同镇县衙的礼房里报了名。

抄录众考生信息的是县衙里的老文书,许是常年的埋案功课,他的背脊有些弯驼。

轮到宋延年时,宋延年将文书等一应纸张往老文书面前一递,恭敬道,“先生。”

老文书抬眼看了下,笔头沾了沾墨,一手小楷骨力遒劲的落在宣白的玉扣纸中。

“宋延年,陈留郡,乐亭县,小源村人士……”

在描写外貌时,他停了停笔,又抬头看了宋延年一眼,这才继续下笔。

“面白无须,右眉梢尾藏一小痣……”

在离开的时候,褚闵武还在笑,“面白无须,哈哈哈~”

宋延年皱眉,“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还小着呢,这时候要是有须不是糟糕了。”

他瞥了走在旁边,笑得没个正形的褚闵武,酸酸溜溜道。

“我是比不过褚二公子,目若朗星,凤表龙姿。”

这些华丽的辞藻,都是老文书方才给褚闵武记下的。

五年的时光,可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脱胎换骨这词用来形容褚闵武再合适不过了。

现在的褚闵武清癯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眼眸既多情又无情,许是经历过生死大劫,气质温厚之余,又有一丝的豁达。

方才,打钟鼓街走过时,宋延年就见了两拨穿着华服的豆蔻女子,拿着张帕子,半遮着眼偷瞄他们。

宋延年眼都不斜的往前走,管她们看谁,总归不是在看他!

“唰~”的一声!

只见褚闵武将一柄白色折扇打开,上头点缀着点点红梅。

宋延年:……

这大冷天的,不冷吗?

他默默的加快步伐,想离这人远一些。

褚闵武:“延年,你也说师兄龙姿凤章了,那能不能?”

宋延年打断:“不能!”

褚闵武急的将折扇收回,一扣手:“你这还没听呢!急着拒绝我干嘛!”

宋延年:还能是啥事?还不是向他讨要小玉兰!

前前后后都多少回了。

褚闵武见他径自往前走,暗地里咬了咬牙。

明明是他家的玉兰。

宋延年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认真的对褚闵武道。

“师兄,你就别说了,你和玉兰真没有那份缘,它不属于我,也不属于褚府,它是天地间的造化钟灵秀。”

他见褚闵武伤怀的模样,狠了狠心继续道,“花草树精修行不易,莫让玉兰重蹈小桃的覆辙。”

说罢,他不再看褚闵武失魂落魄的表情,唤上旁边的郭荣道,“走吧。”

郭荣看了褚家二少爷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一双手无力的垂在两侧。

他一阵小跑,这才跟上宋延年,“延年,褚二少爷这样,没事吧?”

宋延年摇了摇头,“师兄性子豁达,就是一时想不通也不打紧。”

郭荣又转过头看了褚闵武一眼,半晌才回过头,小声嘀咕。

“既然小玉兰也喜欢褚二少,就把它给他呗!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多么美好啊!”

宋延年停下脚步看他。

郭荣期期艾艾开口,“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宋延年奇道:“你们为什么都认为小玉兰是姑娘呢?”

郭荣目瞪口呆,什么,不是姑娘吗?

“哎哎,延年,你等一下,你什么意思啊。”

……

到了小院够,宋四丰简单的打扫了一番,他拿着个鸡毛掸子将被褥弹了干净,转头对宋延年道。

“虽然无人居住,倒还干净。”

话刚落,他就将宋延年推倒书桌旁,抽出一本书摆在他面前,拍了拍肩膀。

“明儿就要考试了,抓紧时间再看看书,戏文里都说了,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咱们啊,书不离手!”

宋延年哭笑不得,看来他爹真的是老戏迷。

他将桌面摆的这些书随意的翻了翻,虽然所有经史子集都熟记于心,但他还是默默的抽背了几篇。

当天夜里,天才黑不久,宋延年就吹灯歇下了。

清晨鸡鸣三声,外头一片漆黑,宋延年洗漱完毕,简单的用了点饭,就背上书笈,准备步行去县衙。

一路上,宋四丰发现自己紧张的要命,他一会儿问宋延年,水带了吗,干粮带了吗?笔墨纸砚是否有准备好?

宋延年:……

他拍了拍宋四丰的手,这才发现他爹居然在抖。

他有些内疚,早知道就不将他爹喊来了,平白让他操心不已。

宋四丰摆手,“嗐,我在家里更会瞎想,这样送你到县衙门口,你在里头考试,我在外头守着。”

他拍了拍胸膛,“这里踏实,安心。”

宋延年连忙开口制止:“爹,你一会儿自己先回去,这春寒料峭的,可还冷着呢。”

没看路边的小草都结着一层冰晶嘛!

“再说了,我就考一天就出来,接下来还有三天,爹你这天天守着,身子骨也该受不了了。”

“你回去给我煮好吃的,我这一整天可就啃点干粮,喝点凉水,晚上就想吃顿好的。”

这番话下来,才将宋四丰劝住了。

宋延年抽中的是黄字第十号的号舍,他看了看,还好,不是童先生说的臭号。

号舍非常的狭窄,宋延年以目为尺,估量了下号舍,进深4尺,宽3尺。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量,头一次为自己此时的个子感到欢喜。

莘莘学子,十年寒窗苦读,厚厚的书籍浓缩成这四日薄薄的几张考纸。

帖经,墨义,策问,诗赋,四场考试考完,不管别人什么感觉,宋延年觉得自己是尽力了。

出来时,郭荣一脸的愁苦。

宋延年从后头拍了拍,“怎么了?”

郭荣转头一看,脸顿时一跨,“延年,怎么办,我考不过了。”

宋延年:“这还没放榜呢,你就说丧气话。”

郭荣:“不是啊,方才我实在忍不住了,最后上了个茅房……”

郭荣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写得工工整整的卷子上,盖得大大的屎戳子,顿时悲从心来。

宋延年默了默,看他抽抽嗒嗒的样子有一丝不忍心,违心道,“没事,人有三急,这又避免不了,县官大人会体谅的。”

郭荣抬起脸,满怀期望,“真的吗?”

这时,郭雅从旁边蹿出,也不知道她在一旁听了多久,只见她气势汹汹的一把拽住郭荣的耳朵。

“真什么真!叫你早上别吃那块油饼,你偏贪嘴!”

“这下好了,落榜了也你活该!”

郭荣:“姐,哎,你轻点儿轻点儿!”

郭雅:“我没办法轻,你姐姐我天不亮的起来捡鸭蛋,供你读书,你就这样,这样,”郭雅气得不轻,最后憋出一句话。

“嗨,气死我了,真是一泡屎毁我心血!”

宋延年:……

他看着姐弟两个争争吵吵,不过瞬息就消失在街角拐弯处。

他呢,就这样被丢下了?

似乎是看出宋延年所想,月娘不知从哪个角落飘出。

“小恩公,还有月娘陪你呢!”

她嘴里说着娇俏的话,一只手轻扯宽袖的薄纱,以纱覆面,只露出如一剪秋水的眼眸。

宋延年默默转头,径自往前走,“走吧,我前些日子给你裁了些纸衣,都在小院里搁着。”

快拿了,然后养鸭子去吧,他的鸭子该饿了。

月娘哀哀愁愁的看着宋延年,眼波流转,恍惚里都是缠绵的心事。

宋延年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他认输道,“都是府城里最新颖的月华裙!”

朴素的青衣罗裙有啥不好的?!

月华裙什么的,一听就和摸虾摸河螺不般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