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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在写写画画中,平平淡淡的滑走。

又是一日清晨,宋延年顺着烟火香气来到了灶间,打开锅盖,里面温着一碗肉粥。

肉粥稀而不稠,米是今年的新米,还带着谷物的特有的浓香,米粒微微绽开花,肉丁切得细碎熬得又软烂,最添味的要数上头飘的那几粒葱花。

虽然只是一碗简单的肉粥,但也让人口齿生津,食指大动。

宋延年:这程婶的手艺是愈发的好了。

他替自己舀了一碗粥,拖开凳子坐在饭桌旁吃了起来。

又过了半盏茶后,王昌平打着哈欠也走进了灶间。

王昌平诧异:“你起来啦?这么早。”

宋延年点了点头,“早吗,这都巳时三刻了。”

王昌平:“早。”

对他来说,午时前起床都算早。

宋延年轻笑,他看了一眼王昌平困顿的模样,问道,“昨晚又出门了?”

王昌平耷拉着脸,眉眼里有说不出的愁意,“没办法,再不出门我就要江郎才尽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着急的看向宋延年:“快快,帮我看看,我的命星还亮眼不?”

宋延年:“……咳!”

他吃下最后一口粥,这昌平兄,总是在他吃饭的时候,突然的给他来这么一句。

“亮着亮着。”宋延年没好气。

王昌平这才放下心来,他替自己舀了一碗肉粥,顺便从五斗柜中拿出一个纸包。

宋延年闻到了香味,顺着香味抬眼看去,只见纸包上写着王记肉脯几个大字,肉脯看过去油汪汪又香喷喷的。

宋延年:“给我来点儿。”

王昌平拿出一块放到自己面前的空碗,剩下的全部包好,又收回原位。

“你这两天还是吃点粥败败火吧,你没出门不知道,这几天医馆的生意可是好得很,一水儿的读书人。”

宋延年诧异:“怎么了?”

那天出贡院大家都还好好的,虽然精神差了一点。

王昌平咬下一口肉脯,他用力的嚼了嚼。

“谁知道,闹肚的闹肚,头痛的头痛。”

“要我看吶,估计是那股劲儿泄了,人哪里能这样折腾,九天吶,又没吃好又没睡好的,还得绞尽脑汁的答题。”

最后,王昌平嘀咕,“反正我是不会去受这个罪了。”

宋延年这下是真的诧异了,“你不打算举业了?”

王昌平也有片刻的惆怅,毕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说放弃也觉得有点不舍,他哂笑:“你看我这样,是能够举业的样子吗?”

宋延年想了想,瞬间笑了出来。

“也是。”

赶考的话,又是荒郊又破庙的,到时山精多,野鬼也多。

按昌平兄现在这个体质,就是他不去招惹鬼,鬼也会来招惹他。

到时一耽搁,还不知道能不能赶上考试。

王昌平指控:“你还笑?真不厚道!”他悲愤的又咬了一口肉脯。

宋延年见他吃得香,自己也去五斗柜里拿了一片。

不愧是王记肉脯,它在琼宁久负盛名也是有自己独到的秘方。

就这样一块肉脯就足见其用心,肉脯薄而晶莹,色泽鲜艳,最关键的是,它虽然是肉干却又不柴,凑近一闻,还有一股咸香的肉味扑鼻而来。

宋延年咬下一口,口腔瞬间被霸道的香味包裹,韧,香,鲜,甜,咸,五味俱全,简直香的能够将舌头一起吞下去。

好吃!

他当下决定出门买上几包,到时和最新画的书信一起寄回小源村。

宋延年回头问王昌平,“昌平兄,我出门一趟,你有什么东西要我捎带吗?”

王昌平:“你要去哪里?”

宋延年:“到王记买肉脯。”

王昌平想了想,这王记在青鱼街那边,青鱼街又在城门那一片,他倒是想吃那边的冰镇酥酪,又怕拿回来时已经不冰了。

“这冰镇酥酪,吃得就是一个冰镇,夏日酷热,一路拿回来,这酥酪该不美味了。”

宋延年听完不在意的摆手,“没事,我拿冰珠给你冰一下,如果你觉得忌讳,我给你画一道冰封符。”

“保准它拿到家的时候,比刚从铺子里买的还要冰。”

王昌平两眼泪汪汪,“……延年兄,果然还是你最疼爱我。”

宋延年打了个颤抖,他躲开王昌平伸来的手,顺便还将它拍掉。

“呔!打住打住,说话就说话,休要动手动脚!”

“好了好了,不和你玩闹了,我得出门了。”

宋延年一眼天色,回屋拿了一把油纸伞。

王昌平:“日头这么晒,带伞干嘛。”

这时,正在清扫院子的银扇不同意了,他将扫帚往旁边一杵,开口道。

“公子,就是日头晒才要带把伞,好歹给自己撑一片阴凉,伞多好,遮阴又能遮晴的。”

他说完就从檐下翻出一把新伞递了过去,顺便将宋延年手中的那把旧伞拿了回来。

“宋公子用这,这把伞新,图案也新颖,听那伞匠说了,是府城流行的最新款式!”

王昌平嘀咕,“又不是哪家娇娘子,撑伞还要讲究好不好看。”

宋延年已经不管这主仆两人的斗嘴,他笑着对银扇道,“多谢你,要不要给你也带一碗冰镇酥酪?”

银扇拿眼觑王昌平,并不吭声。

王昌平冷哼了一声,他可是出钱的大爷!这时候想起要叫他买?迟了!

银扇怒!

宋延年闷笑,“没事,我请你。”

说完,他就自顾自的出门了。

身后,银扇和王昌平还在吵吵。

王昌平跳脚,“你这扫帚扫哪里?”

银扇:“哼~”

王昌平:“反了反了,你这刁奴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宋延年摇头,这两人天天都要来这么一通,他都见怪不怪了。

三年前,王昌平迷恋上了一女鬼瑶娘。

那瑶娘生前是妓坊人,平日里受到老鸨龟公压迫,是妓坊里最受压迫的那一类妓子,后来,她好不容易存下的傍身银又被一个负心汉给骗去。

一时想不通的她,便在自个儿屋里烧了炭,含着一股怨咽气了。

这衔怨而横死的女鬼最是可怕,尤其还是妓坊里的妓子,瑶娘最后化做了艳鬼。

艳鬼后以情为食,贪婪又贪财,平日里最爱勾那些浪荡公子,吸食他们的精气。

又因为艳鬼有千面,它能够幻化成男子最钟情的那一类型,或明眸善睐,或眼波含情……

翠衣薄纱如花艳,柳眉凤眼俏佳人……艳鬼勾起人来,一勾一个准。

王昌平在酒醉下迷迷糊糊的就迷恋上了瑶娘,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宋延年曾经给他送过一张破瘴符,所以,王昌平见到的反而是瑶娘最真实的模样。

哪里想到,突破了自我的王昌平,居然在知道瑶娘是女鬼后,依然头铁的一头扎进了这情丝爱河中,无法自拔。

宋延年只能说他是勇气可嘉。

艳鬼食情,却也最惧深情。

王昌平动了真感情,瑶娘反而消失了,走的时候还把王昌平的家当卷走了……

遍寻不着瑶娘的王昌平更是颓废,再加上被损了精气,整个人消瘦的不成人样,还是银扇去了府学将他拖来,又守了他半个多月,这才重新唤醒了他的意志。

好了以后,他每天和银扇打打闹闹,过得没心没肺没心眼,日子倒也开心自在。

就是再也没有提起过瑶娘,他将她写到话本里,就好像他遇到过的形形色色鬼物中,寻常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