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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音渺渺,幽幽又重重。

“嘻嘻~”

“嘻嘻~”

“……”

陈辰安惊恐的瞪大了眼,“谁!是谁在故弄玄虚?给我出来!”

他看向上座的宋大人,只见他对着自己轻轻一笑,然后张口说了一句什么。

好半晌,陈辰安才反应过来,这宋大人说的是天地有眼。

什么天地有眼?

这一下,惊慌失措的陈辰安完全想不起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了。

不过,现实很快便能教他知道个明白。

在陈辰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眼中的这个天就变了。

刹那间,天地间一阵飞砂走砾,凛冽的寒风呼啸着野鬼嚎叫的曲调,幽幽呜呜……

在陈辰安瞪眼的那一下,夜幕如一块黑色的幕布,瞬间笼罩住了整个公堂。

“啪!啪啪!”

心慌的陈辰安朝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只见公堂两边,一盏连一盏的的火,倏忽的亮了起来。

火光散发着幽蓝的光芒,看过去冰冷又无情。

陈辰安忍不住后退了一下。

“鬼,鬼,鬼火!”

他惊恐的环顾着四周,他在哪里?

这里,还是善昌县的署衙吗?

只见原先的木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破碎的白布,白布无风而簌簌飘动,在幽蓝的鬼火映衬下,显得更加的可怕了。

……

陈辰安心慌得厉害,他拼命的呼唤。

“爹,爹?你在哪里。”

然而,周围的人都不见了,这方阴深的天地里,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了这里。

突然的,一道幽渺的声音再他的耳畔,又重新响了起来。

“陈公子,叫你爹做甚啊,有我陪着你就够了呀,嘻嘻~”

女孩的声音就像是坊间老艺人卖的小铜铃,叮叮当当的脆响,可爱又俏皮,但它暗含的恶意,就连慌张的陈辰安都听出来了。

他瞬间僵住了。

陈辰安低头,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肩侧,那里两只洁白细幼的柔荑逐渐显现。

那是他往日里最爱的美景。

陈辰安门牙打颤:“……谁……你是谁,作甚鬼鬼祟祟!”

“嗤~”

陡然的,他的耳畔边响起了一声嗤笑,女孩恶意道。

“我是谁?你心里不是都知道了吗?”

陈辰安喃喃:“罗香儿……”

随着他的话落,他肩上的手一点点的变僵变青,尸斑一点点的浮现……最后,环绕住他的手,是泡水而亡的人特有的肿胀。

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尸臭环绕在他的鼻尖。

罗香儿吹了一口阴气,阴笑道。

“是我哦,陈公子。”

陈辰安终于能动了,他侧过头,恰好对上罗香儿那张青胀腐烂的脸,她的头发竖直,上头还有斑斑血迹流下。

罗香儿:“陈公子,好久不见啊。”

陈辰安急促的倒吸气,他的白眼翻着,拼命的想要晕过去。

做梦吧!他这是做梦吧。

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罗香儿:……

想晕?门都没有!

她停了笑,瞬间沉下脸,露出两颗尖里的牙,奋力的朝陈辰安咬了过去。

“啊!痛痛!”

疼痛一下就唤醒了陈辰安的精神,他腾的跳了起来,整个人打了激灵。

“不不,别吃我。”

陈辰安惊恐的伸手去摸被咬的耳朵,上头已经少了一大截,手一摸,湿湿热热的,都是鲜红的血。

陈辰安还想要晕,但他对上罗香儿阴邪的脸,以及她嘴里咀嚼的脆肉,愣是忍住了。

当下就求饶:“放过我吧,放过我吧,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

罗香儿看着跪地痛哭流涕的陈辰安,一直煎熬的心,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不过一瞬,她又想起了死前的绝望和痛苦,一身的怨气又似那烈火浇了热油,瞬间高涨。

罗香儿含恨的瞪了过去。

哼!哪里能这么便宜了他!

这么一想,大堂里刮起了一阵阴风,鬼火摇摇晃晃,墙上白布的影子似瘦尖的鬼物爪子,张牙舞爪的在咆哮。

……

听着这陡然更大声的动静,陈辰安抖着身子微微张眼探看,一张放大的鬼脸几乎是贴着他的脸……

“啊啊~”

陈辰安终于受不了了,他站了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前逃窜。

罗香儿好整以暇的飘在他的身后,时而追上咬下一口,时而落后,给他逃窜的生的希望,就像他当初对她那样。

很快,陈辰安身上便布满了伤口和血渍。

“救我!救我!谁能救救我?”

惊慌失措中,陈辰安想起了宋延年。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将头磕得瓷实。

“宋大人救我!学生知道错了。”

“大人救我~”

然而,不论他怎么磕头,高堂上只有白布在簌簌飘动。

身后的女鬼慢慢的逼近,似戏耍一般的缠着他。

陈辰安咬了咬牙,用力的磕下一个头。

“我认罪,罗香儿是我杀的……她被我追赶着,我的人将她推入大樟溪,她会水,是我不甘心被她踢,拿着一根竹篙拼命的敲她的头。”

说到后头,陈辰安已经有些癫狂,他又是哭着求饶又是疯癫般哈哈哈笑着。

“贱人,那贱人被我敲了好几下,她还想要潜在水底装死……我等了她一会儿,她以为人走了,哈哈哈,大概也是憋不住了吧……没劲儿没劲儿!”

“我用力的一敲,这一下正正好敲在她的脑壳上,哈哈哈,她当下就不行了。”

高堂上,一道人影慢慢的凝实。

罗香儿已经停止了脚步,她听着陈辰安的话,想着那时的场景,默默的流着眼泪。

宋延年看着她面上的血泪,心中一叹。

宽袖拂过,灵韵如潮水一般的朝罗香儿涌去,顷刻间便将她包裹住了。

罗香儿一愣,她感受着这股温暖的气息,心中的愤懑和悲伤逐渐的褪去。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上头的尸斑和肿胀已经褪去,她,就像是未出事时那般模样。

罗香儿抬头,目光撞进了上座宋延年的眼中。

宋延年点点头,安抚道。

“罗姑娘,事情很快便会了结了,你且安心去吧。”

他顿了顿,继续道。

“罗老汉毕竟上了年纪,方才你那模样,会吓到他的。”

当然,也可能是会伤心。

罗香儿喃喃:“大人……”

爹还能再见到她吗?

宋延年点了点头,“可以。”

随着他的一个动作,一道莹白的光飞速的朝罗香儿飞去。

光点落在罗香儿手中时,陡然慢了下来,温柔的落在她白皙的手中。

罗香儿托举着这光点,目露惊喜。

有了这个,她便能够让爹看到她,而且还不会伤害到爹了。

罗香儿:“谢谢大人。”

……

宋延年将目光看向陈辰安,陈辰安正在磕头。

“既然认罪,那便画押吧。”

陈辰安听到声音,连忙停了动作,他顺着声音向上看去,只见原先空无一人的高堂上,坐着身穿官服的宋大人。

陈辰安:“……宋大人。”

他的眼里有着畏惧,这下,他是真的不敢再说什么官小架子倒不小的话了。

随着宋延年的话落,陈辰安的供词被放在托盘上,送了过来。

宋延年:“画押吧。”

陈辰安抖着手握着毛笔,在供词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宋延年:“旁边有印泥,再盖个章。”

陈辰安看向印泥,那小小的一抹红,是这么的刺眼,他知道这一画押,自己的人生就完了,一时间,他的面上又有着畏惧和退缩。

……

“安儿!安儿醒醒,不能画押啊!”

在陈辰安看不见的地方,陈金满急得满头都是汗水,他想要冲上去将这供纸撕烂,将这红印泥掀翻,当然,他最想的就是将陈辰安摇醒。

夭寿哦!他家傻儿子这是发的什么疯。

从刚才钱衙役抱着那尊灵牌进来后,安儿看了一眼,那心思就像是被鬼迷住了一样。

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求饶的,脸上的表情还特别多。

暖玉阁里唱大戏的伶人,都没有他戏多!

到了最后,他更是跪地将头磕得瓷实,并且将自己做的错事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陈金满环看因为他的话而喧哗的公堂,恨不得脱下鞋子,一把塞到傻儿子口中,堵住它!让它再也说不出话来!

……

着急不已的陈金满被李大牛叉着。

他的个子比较矮,而李大牛人如其名,他不单单个头大,力气也大,一个用劲儿,直接将这陈金满叉得离了地,此时正两只脚徒劳的踢着。

最终,陈金满的鞋子被踢飞了出去,落在了鲍钊星的面前。

鲍师爷无悲无喜的闭上了眼睛。

完了完了,这当驴子的生涯,怕是又要再添上几年了。

当真是年年岁岁年年,朝朝暮暮朝朝啊~

……

宋延年自然是不知道鲍师爷心中的惆怅,他看着陈辰安,拿起手边的黄梨花惊堂木,拍了拍。

陈辰安陡然回过了心神。

他抬头看了一眼犹如阴司一般的公堂。

他如果画押,就算是判死刑,处死也是之后的事情。

如果不画押,这恶鬼当下可饶不了他。

陈辰安抬手,他看着自己被罗香儿咬的七零八落的伤口,上头已经有一股黑气缠绕,顿时心下一惊。

“我画我画!”

话落,陈辰安便将手往红泥上一按,又往白纸上一盖。

看着那红手印,陈辰安整个人的劲儿都泄去了。

完了完了,他完了。

……

这一刻,在陈辰安眼中,世界陡然亮了起来了,但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看了。

宋延年接过站班皂隶呈上来的供词,他粗略的看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了,这才点头示意李大牛松开人。

李大牛刚刚将手松开,陈金满立马落地,他就像一个炮弹一样的朝陈辰安冲去。

他一把拎起跌坐在地的陈辰安,奋力的摇着。

“安儿,安儿你清醒一点,你怎么能画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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