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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皇城,宋延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皇城金碧辉煌,宫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着富贵又权势的光芒,飞檐斗拱,仙人跑兽,这是人世间最奢华,也是最厚重的地方。

宋延年转身出了宫门。

……

离宫门数百步远的下马碑处,一位紫衣官员看着变形的车轱辘,重重的叹了口气。

车夫老周有些惶恐,“大人,这,这可怎么办啊。”

他是一个有些矮小的汉子,这么一紧张,菜帮子似的老脸皱得更厉害了,瞧过去有些愁苦。

他家大人没有说话,只是瞧着那车轱辘皱眉。

老周顺着他的视线瞧了过去。

他愁眉苦眼的看着这变形的车轱辘,就差指天发誓了。

“大人,我出门前真的看过,东西都好好的,早晨送您来时,想着这是咱们府上新打的车厢,我也都有好好的赶马车,这一路都特意避着大石头了。”

老周瞧着那变形得厉害的车轱辘,自己也傻眼了。

“这这,这不应该啊。”

周礼痛苦的闭上眼睛,摆了摆手。

“算了老周,这不关你的事。”

“去吧,去附近给我叫一辆马车来。”

老周:“哎!”

他应下后,转身便朝市集方向跑去,那儿有家车马行,运道好还是能喊道车马的。

想到这,老周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

宋延年听到动静,侧头朝下马碑的方向看去,看到紫衣官袍官员的脸时,他顿了顿,抬脚走了过去,笑着打招呼道。

“周大人,好久不见。”

……

周礼正着急,突然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朝自己打招呼。

这声音干净清透带着两分笑意,就像是山涧间流淌过的一道清泉,炎炎夏日,让人打心眼里觉得舒坦。

他回过头,看着来人诧异不已。

不论男女,时光总是优待美人的,这话半点不假。

三年多的时间,眼前这人褪去了青涩,带笑看来时,自有一股风流雅致在其中。

他今日穿着绯红的朝服,头戴五梁朝官,宽袍簌簌,衬得来人愈发的面若冠玉,龙章凤姿。

当真是皎如玉树临风前。

周礼失声惊呼,“宋大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延年抬脚走了过去,让两人离得更近一些,回道。

“陛下召我回京述职,我也是昨日刚到。”

周礼迎了过去,用力的拍了拍宋延年的肩膀,开怀的笑道。

“好小子,回京也不说一声,真不够意思!”

“是不是这下没碰到我,便打算述职完,直接回东湖州城了?”

宋延年觑了他一眼,笑着没有说话。

周礼原先还在笑,瞧着他这副模样,面上的笑容逐渐在消失,他退开一步,上下打量着宋延年,不痛快道。

“不是吧,真打算就这样回去了?”

宋延年哈哈笑了一声,反手便去拉周礼,安抚道。

“别人不一定,不过周大人那儿,我是一定会登门拜访的。”

“当初我入翰林,大人热忱待我,咱们可算是有过一段师生情谊的。”

周礼:“不敢不敢,宋大人还是小女的救命恩人呢。”

宋延年失笑,便是没有他,依着画灵那么喜欢周礼家的小闺女,那也不会伤害到她。

宋延年:“周大人言重了。”

周礼拢了拢袖子,犹自怀疑的打量了宋延年几眼,最后道。

“当真有想到我?最好是这样。”

“姑且信你一回吧。”

宋延年岔开这个话题,他侧头看向周家的马车,问道。

“这是怎么了?”

周礼同样看向马车的车轱辘处,无奈道。

“还不是萱萱这个丫头,仗着有画灵教的本事,才学了点皮毛,整日就在家里胡来!”

宋延年仔细的瞧了几眼那车轱辘,又看了看那车厢,倏忽的畅笑了起来。

他指着那个变形的车轱辘,好笑道。

“这是纸画的吧,今儿这个车轱辘是不是驶过水坑了?”

这纸沾了水,可不是变形了嘛!

周礼点头,面上带着无奈又有那么几分炫耀。

“孩子顽皮,但总归心是好的。”

“前些日子,家里的老车厢旧了,雨天还有点漏雨,我便让她娘抽空给我找个木工,出点银两重新打一个。”

“你也知道,这京城居大不易,柴米油盐酱醋茶,就连一根小葱都得花上一个铜板……”

“唉,这娃娃估计是听到她娘打算盘叹气了,这才偷偷画了个车厢。”

因为他说过这几日便会打新车厢,这老周看到院子里的车厢,便以为是家里新打的,就套了马车,换下旧的那个。

他坐上去的时候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家里的夫人做事迅速。

周礼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伸手将这个车厢拍得砰砰作响。

“得亏今儿没有下雨,不然,这马车跑在半路上浇了雨,回头塌下来了,这丫头就该没爹了!”

宋延年失笑。

合着这是漏风的小棉袄啊。

宋延年:“许久未见画灵,它现在怎么样了?”

当初在翰林院,还是周礼周大人带着他修复古籍古画,这《春山访客图》的画灵,也是周礼大人一手修复的。

提到这个,周礼更生过气了。

“别提了,它偏心眼得很!”

“让它给我点评点评画作,一天到晚的,就会装作画里没有这个灵,反而是萱萱那儿,天天紧着教……”

“现在,她的画技都快赶上我了,前儿还能来指点我了。”

宋延年又是一阵笑。

周礼酸溜溜:“是喽,这小娃娃自然比我这老头子来得讨喜了。”

“我也都懂!就是意难平啊。”

宋延年连忙安慰道,“不会不会,周大人正值当年,风华正茂。”

“算不得老头子!”

“嗐,不说这个,你和我一块儿家去啊。”周礼邀请宋延年去家中做客。

“我让你嫂子准备些好酒好菜,咱们好好的聊聊。”

“嫂子也一堆事情要忙,不好叨扰嫂子。”宋延年推拒,“再说了,哪里有大人做东的道理,走,我请大人下馆子。”

周礼想了想,“也行,你嫂子的厨艺虽然不错,但是她这个手艺啊,和酒楼里的大厨相比,那自然是不能够的。”

“你难得回京城一趟,必须吃点京城地道的风味。”

宋延年笑道:“那咱们走吧。”

他替周大人将那变形的车轱辘掰正。

莹莹光晕笼罩着车厢,不过是片刻时间,那光亮便寂灭,周礼再看自家闺女画作变的车厢,敲了敲上头的木头,诧异的回头。

“这车轱辘好了?”

“瞧着好像连车厢都结实了不少。”

宋延年:“是。”

“周大人,回去和嫂夫人说一声,可以去木匠师傅那里停了车厢的订做了。”

周礼了解自家夫人,忍不住吐槽道,“指不定还没给我找木匠呢,定银都省得退了。”

京城居,大不易。

他家夫人掌握家里的银两,花钱的地方又多,没有夫人扣扣索索的精打细算,一家人哪里能这般和和美美。

他要花这么个大头的银子,他夫人肯定得斟酌个好些日子。

……

周礼摸了摸车厢,再次询问宋延年,待确定真的不会被风刮破,被雨水淋变形了,他忍不住感叹道。

“像你们这般修道的真好,都能自给自足了。”

宋延年应和,“是啊,老省银两了。”

他目露怀念的神色,回忆道。

“以前我在云京,都是贴张神行符,脚一迈,很快便到了署衙。”

“所以,我也不怕远,房子都特意找远的地方租住,远一点的房价没那么贵。”

周礼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他也想这样!

宋延年安慰他道。

“无妨,你家萱萱是个有慧根的,这时候这般年纪小小,就能画出形了,等她哪一天开窍了,兴许能够画出意。”

“到时候,周大人家想要有车厢便有车厢,便是连那美味的大烧鹅,那也是能够吃得!”

“到时周大人别吃腻了就成!”

周礼笑骂,“宋大人在京外几年,人都促狭了。”

宋延年无辜,他说啥了?

就在两人说笑时,远远的跑来了周大人家的车夫老周。

老周跑得有些急,大气喘了几口,抬袖随手抹了额头上的汗珠,急急道。

“大人,小的办事不利,没有招到马车。”

这几日天热,车马行里的车马恰巧都被租走了。

他左右看了看四周,有些焦急道。

“不然,小的去看看有没有相熟的大人,咱们蹭蹭他们家的车马,天气这般热,好歹让您先家去啊。”

周礼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指着宋延年道。

“喏,这是宋大人,他方才帮忙将马车修好了,咱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老周诧异的重复,“修好了?”不可能啊……

他的目光落在车轱辘上,果然,方才变形得厉害的车轱辘,此时已经是完好无损的模样。

老周懵了!

这,这是如何修的?

宋延年冲他笑了笑,和周礼两人上了马车。

……

周礼上了马车,掀开帘布,探头迎着阳光微微眯眼,催促道。

“老周,愣着干嘛,走啊!”

老周回神,“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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