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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不询低着头笑了。

沈如晚冷着脸恼火地看了他一眼。

“劳驾让一让。”身后忽而有人说,“你们挡在我赌坊门口了。”

沈如晚回过头。

奚访梧还是那副冷肃的模样,看上去不像是赌坊老板,倒像是个镇场子的,目光不冷不热地打量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沈如晚总觉得他其实一直在留意他们。

其实他们站着的地方并不在门口,只是在秋梧叶赌坊的屋檐下,不影响进出,但赌坊老板说是门口,那就只能是门口。

“我认得你。”奚访梧忽然对她说,“你就是蓬山的那个沈如晚,我以前见过你。”

人的名,树的影。

在临邬城谁也不知道沈如晚是哪号排面上的人物,直到进了碎琼里,身处修士之间,从前的风云往事才像是漫卷的潮水,哪怕退去,也在沙滩上落下丰硕遗留。

“上次在归墟没认出你来。”奚访梧目光扫过他们,“你和以前看起来不太一样了,乍一看像是另一个人。”

沈如晚没有表情地望着他。

“人都是会变的。”她平淡无波地说,“没有谁一成不变。”

奚访梧不客气地说,“但像你这样的人,我还以为早晚会死于非命。”

曲不询皱眉。

他冷冷地望向奚访梧。

“想要我死的人很多。”沈如晚连眉睫也没动一下,淡漠地说,“可死的从来不是我。”

奚访梧挑眉。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他说,“就是没想到,你以前看起来就像一把没有感情的剑,斩人斩鬼从不留情,早晚有一天这把剑会断。”

可她选择在名声最显赫时退隐,把浮名浮利推得一干二净,再踏入修仙界时,眉眼都倦,从前冷然锋锐的戾气都不见,可还不是真的淡泊,只是倦。

沈如晚垂着眼睑,话也懒得接。

“那时候杭意秋很欣赏你。”奚访梧目光放远,落在檐外密密落下的雨幕,恍惚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场雨,杭意秋抱着胳膊站在门廊前,看见他出来,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她扬着下巴,姿态高傲,问他:你不是这家赌坊老板找来救场的吗?最后一把为什么不押?我根本不需要你让。

那时他也神情冷肃,没有一点情绪:我只是忽然打算戒了,就此收手,和你无关,你不必自作多情。

梁子就是那么结下的。

再往后,每每在尧皇城遇见,他和杭意秋都要不阴不阳地拌上几句嘴,你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你。

可怎么就有一天,忘也忘不掉,分也分不开。

奚访梧低头,檐下雨水汇聚,潺潺流向长街。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别在我屋檐下吵架。”他冷淡地说,没一点好气,“要吵出去吵。”

沈如晚和曲不询哑然。

“后来我听说你把剑还回蓬山了。”奚访梧看向沈如晚,“杭意秋觉得你特别了不起,淡泊名利、拿得起放得下,差点想去蓬山找你认识认识。可还没到蓬山,听说你走了。”

没想到多年后又见到沈如晚,却不是杭意秋自己见的。

淡泊不是真淡泊,放下也未必是真放下。

“你从前是蓬山上下百年最有去无回的剑。”奚访梧转身前看了她一眼,“你现在还提得起剑吗?”

沈如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转身走回门内。

曲不询转过头来盯着她。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微微皱眉,不确定地看她。

沈如晚面色如冰。

“胡说八道,我管他什么意思。”她寒声说,不耐烦,“少来问我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曲不询还盯着她。

沈如晚已经转过身,径直朝赌坊内走去,跨过门槛,一回头,神色冷淡,“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你到底进不进来?”

曲不询看她半天,慢慢倾身,抬步朝她追过去。

走到她身侧,和她并肩向里走的那一瞬,他偏头,低声问她,“真的只是胡说八道?”

沈如晚不耐烦地看他。

“随便来个什么人胡说八道你都要信,改天有人说是我暗暗倾慕你,你是不是也要信?”

曲不询一顿,笑了笑。

她暗暗恋慕他?那不可能,她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一眼,只给了他一剑。

“说得也是。”他耸了耸肩,“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沈师妹是看不上我的。”

沈如晚微微抿唇。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不冷不热地说,“你知道就好。”

曲不询挑眉。

“那我吻你的时候,你怎么没给我一剑呢?”他半真半假地问。

沈如晚没好气地瞪他,“因为我眼瞎、无聊,闲着没事干找点消遣,够了吗?”

曲不询失笑。

他垂头摇了摇,不知为什么而叹。

“行。”他说,“那我就做你的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