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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记得了?”

“记得。”

“说来听听。”

“无条件服从上级的指令。”多的话已经不必说,那头的施明煦自觉认错,“对不起,我只是不忍心把大家辛苦熬出来的成果拱手让人。”

项目是席与风谈下的,论付出他不比任何人少。然而眼看就差临门一脚,球却被别人截了去,他倒是没什么不甘,只说:“往后有的是机会。”

又谈了些工作上的事,临挂电话,席与风道:“以后别再称呼萧茵为夫人。”

“那……该如何称呼?”施明煦想问为什么,顾及方才的触雷,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

席与风也无意为他解惑:“直呼其名。”

说着,始终平静的眼底罕见地浮现一抹阴沉:“我的母亲,你的姨母,才配被称作夫人。”

“萧茵不配。”

挂断电话,席与风把手机放回裤兜里的时候顺便摸了摸另一边,空的。

想起烟丢在了包厢里,眉宇间的褶皱又深了几分。

不悦停留不过一瞬,又恢复漠然的神情,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真正牵动他的心绪。

锦苑最豪华的包厢与众不同地设在二楼,出门便是走廊,再往前是一道雕花栏杆,站在那儿,可将大堂以及门外的景色一览无遗。

本不欲逗留,但在听到一段自楼下传来的对话后,席与风停下了往包厢方向前行的脚步。

大堂,江若把张绍元堵在路中间:“张总,还记得我吗?”

张绍元做贼心虚,根本不敢正眼看他,虚张声势道:“你谁啊?让开,别挡道。”

眼看人闪身要走,江若及时预判对方遁逃的方向,一个侧步拦住他的去路:“昨晚床上还一口一个宝贝地叫着呢,今天就翻脸不认了?”

他这话并没有收敛声音,因而引得路过的人频频往这看,探究这两人的关系。

张绍元一时慌神,语气不善地说:“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说,非要在这种地方……”

“我也不想在这种地方。”江若耸肩,“可您吃完就溜,又贵人事多不接电话,我只好亲自跑一趟。”

说得张绍元脸色更难看,道:“你想怎么样?”

直到此刻,江若才确定这家伙连安何的长相都没记住,自己随口胡诌就让他上了当。

想到安何身上青紫斑驳的伤痕,江若眼神冷了几分,嘴角依旧挂着笑:“我能怎么样?无非想从您这儿讨点应得的报酬。”

“你留个号码,回头我打给——”

“别回头了,现结吧。”

被打断话的张绍元很是惊讶,似乎没想到眼前的人如此恬不知耻。昨晚本地一家影视公司攒了个局,席上他见这小男孩喝醉了乖顺得很,便带回了自己的房间,还当捡了便宜吃白食,谁能想到这家伙清醒后如此不好糊弄。

江若懒得管他怎么想,抬手指指他臂弯下夹着的包:“张总这么阔气,抽几张给我还不是顺手的事?”

张绍元的包里确实有一笔不少的现钱。像他们这种出来玩又怕家里老婆知道的,都会尽量避免刷卡留痕迹,用纸钞最方便。

江若也不是白混的:“如果不顺手,我也不介意抽个空亲自去张总家里走一趟,听说张总家庭和睦,有一位贤惠的妻子……”

原本张绍元还有些犹豫,在听了这番无异于威胁的话之后,当即便放下包打开,从里面抽出几张钞票,环顾一圈四周确认没有熟人,不耐烦地递过去:“拿去拿去。”

像打发路边的叫花子。

江若并不在乎,接过钱数了数,摆出为难的表情:“我还以为按照昨晚的表现,要辆车都不过分呢。”

张绍元眼睛睁得更大,不可思议的样子。

到底怕他真跑去家里闹,犹豫片刻,张绍元又抽了一叠出来:“够了吧?”

接过钱,江若麻利地数了两遍,这才露了笑:“张总大方。”

事情解决了,张绍元得空仔细看看面前的人。一瞧才觉得古怪,怎么比昨晚更好看了?

哪怕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江若出众的样貌依然叫人没法把他和敲诈勒索的惯犯联系到一起去。

他有一双猫儿般的圆眼,眼角却微微上挑,此刻弯唇笑着,狡黠中无端透着几分明媚的纯良。

让张绍元生出了再搞他一次的心思。

然而对方并不打算给机会,数完钱就麻利地揣进口袋,留下一句“后会无期”,就要走。

转头的瞬间上掀眼帘,入目一抹纯净的白,江若先是一愣,随后不期然触碰到一道视线。

和白衬衫如出一辙的冷,像山峦之上经年覆盖的积雪。

又很清,仿佛能一眼看透江若昂贵的打扮之下,内里真实的廉价。

脱去大衣,越发显得那人身材颀长,手随意抄在西装裤兜里,让他整个人有种漫不经心的倨傲。

事实也是如此,那男人立于二层,却有如站在遥远的山巅,令人不由得飘浮起来。

脚刚离地,又被身旁人谄媚的声音拽回地面。

张绍元满脸堆笑:“这么巧啊,席少。”

江若看见那男人不甚明显地点了点头,似在应答。

接下来是张绍元一连串的恭维讨好,什么下次请客务必赏光之类,一概没有落进江若的耳朵。

江若自顾自想,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又听到了多少?

待看清楼上那人始终薄唇微抿,眼底一片沉寂,才倏然清醒。

如果栏杆是凿不穿的铁皮,那么隔在中间的空气便是钢筋水泥,将楼上楼下彻底分为两个世界。

迅速收起了无意义的庸人自扰,江若扬眉,冲楼上抛了个挑衅意味的笑——

你们自诩上等人,还不是蠢到被我骗?

也许是错觉,江若看见那人静无波澜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轻蔑。

审视都谈不上,充其量看个热闹。

走到门口,江若鬼使神差地回头,正看见那被称作“席少”的男人转身,往锦苑最豪华的包厢行去。

脊背挺拔,姿态却轻慢,身在名利场中却置身事外似的。

感应门打开,外面刺骨的风灌进来,衣着单薄的江若狠狠打了个哆嗦。

却没有贪恋室内的温暖,而是甫一出去,就头也不回地钻入寒潮。

反正这种地方没机会再来。

两个世界的人,也不可能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