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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屿依山傍海,岛上有一半都是山。人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青梅屿两样都占了,因此惯来富庶。

岛上原本是没有公墓的,老人家信奉入土为安,觉得怎么来的就要怎么走,都是土葬埋山里。十年前政府为推行火葬特地在岛上修了崭新的墓园,为鼓励大家接受新的殡葬方式,全天十二小时在岛上各地大声公轮播,打出响亮的口号——尘归尘,土归土,火葬积福富万代。

这些都是孙蕊闲暇时当趣事告诉我的,说那两个月梦里都是这句口号,小小年纪就承受了她不该承受的。

我问她这口号谁想的,怎么透着股熟悉的味道。她说所有岛民都能给政府信箱投稿,谁的好就用谁的,未了十分骄傲地告诉我,由于孙爸爸文采斐然,最后大家一致决定采纳他想出来的口号。

所以这口号是孙蕊她爸想的。

怪不得这么亲切…

骑着小龟王,大约半个小时,我和姑婆来到了青梅屿靠南的一座小山山脚下。

这山曾经有个正经名字,还挺好听,叫“凤伽山”,但因为山上坟包众多,渐渐就被大家叫成了“包包山”。

好好的酷guy,说萌就萌了。

停好车,我在后面拎东西,姑婆步履轻盈走在前头。

“还是山里空气好啊,我肺都好像舒服许多。”

山不算高,但东西有点多,我爬的就有些喘。

“岛上空气…空气的确比较好,市里灰尘好多的,树叶子上都感觉脏脏的。”

姑婆三两下跑到山顶,回头冲我喊:“棉棉你体力不行啊,男孩子怎么走这点路就喘了?”

我一咬牙,爆发式地三步并作两步,朝山顶冲刺。好不容易登顶,膝盖都有些软。

姑婆一掌拍在我身上,拍得我一趔趄:“你要多向你家那位邻居学习,你看人家那身高体格,肯定就是经常锻炼的。”

不用猜都知道她说的是雁空山。

我放下手里的袋子,坐到一旁石头上休息,十分有自知之明:“我恐怕是长不到他那么高的。”

姑婆安慰我:“没事,理想总要丰满一些,才能应对现实的骨感。”

我:“…”

好像也没有被安慰到。

自梳女的墓散落在山间,姑婆却每个都记得路,还能清楚叫出她们的名字,甚至生辰死忌。

她说这是责任。活到最后的人,有责任为前人做这些。

我们一座墓接着一座墓祭拜,姑婆头顶数值始终泛出淡淡的蓝色。我知道她在缅怀故人,一直都很安静,并不打扰她。

祭拜结束,下山时,姑婆仍走在前面,背影挺拔,步伐矫健,一点也不像个古稀老人。

我快走几步,跟上她,忍不住问道:“姑婆,有人会后悔吗?”

“后悔?你说自梳女吗?” 姑婆一边走一边回我。

“嗯。”

“别人后不后悔我不知道,我反正是不后悔的。”姑婆唇角带笑,方才那点伤怀仿佛都留在了山上。

姑婆那个年代,决定不嫁人是件很需要勇气的事。别说以前,就是现在女性想要独身不结婚,都未必能被世人理解。而我的处境其实和她们是一样的,甚至更差一些。

付惟只是我身为同性恋的道路上遇到的第一个坎儿,我知道,这样的坎儿未来还有很多。

我有些害怕,也有些茫然:“站在世俗的对立面,会很辛苦吗?”

我将来的人生…会很辛苦吗?

姑婆自然不知道我这些烦恼,她能告诉我的只有她自己的人生经验。

“偶尔会因为多管闲事的人生气,但辛苦?”姑婆露出嗤之以鼻的笑来,“我不辛苦。贫穷的人才会辛苦,有钱就一点都不辛苦,还很开心。”

我:“…”

感觉有被内涵到。

阿公提前交代过,说要姑婆到家里吃午饭,回程我骑着小龟王直接载着姑婆往家里开。才在院门口停稳,就听到从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一个有点耳熟的男声道:“我跟你说我是她爸爸,亲爸爸,真的不是坏人,你让我见一见她,我保证就看看她,不做别的…”

阿公半分不让,态度坚决:“我也说了,人家孩子放在我这里,我是不可能让你乱来的。你这是私闯民宅,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