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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谢以津在雨天相处”和“与谢以津一起工作”,是两件截然不同、相互独立、毫无关联的事情。

秦灿从未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看到过如此巨大的反差感:那个一周前还亲昵地将脸贴在秦灿大臂上的人,此刻正双手交叠在桌面上,冷静从容地坐在他的面前,讲解着如何给线虫的衰老迹象打分。

“计分的规则其实非常简单。首先要看喉部是否肿大,研磨床的边缘是否规整,其次要看生殖细胞肿瘤的面积是大是小,生殖腺整体的平整程度如何,最后还要看肠道里的脂肪分泌物的量是多是少,从健康到有衰老迹象依次叠加一分,计一到五分。”

谢以津问:“记住了吗?”

秦灿的脑子都快转出火星了:“先等等,我们——”

谢以津并不给他过多用来消化的时间,直接将电脑里的图片甩到秦灿面前:“打分。”

秦灿犹豫道:“三分。”

谢以津颔首,立刻切换到下一张图片。

郝七月在旁边插了一嘴:“两分?”

郝五周附和:“我也觉得是两分。”

谢以津没有说话,秦灿咳嗽一声,变了口风:“三分?”

谢以津抬起头看他:“三分的原因是什么?”

秦灿:“……”

谢以津:“三分,第一分,生殖腺和表皮细胞之间的缝隙很宽,属于一种衰老迹象。第二分,研磨床的形状并不对称,又一衰老迹象。再加上肠道内的脂肪分泌物也是肉眼可见的过多,所以一共三分。”

他看向静默的众人,蹙眉:“真的有这么难看吗?”

“这不是难看不难看的问题。”

秦灿无奈地开口道:“这是人类的大脑能不能这么快吸收新知识的问题。前辈你总共讲了不到三分钟,给我们看了不到两张图片,就指望我们可以一秒给出答案,是否有些强人所难?”

郝七月可怜兮兮地附和:“是的是的,到底是什么人能想出来这么变态的计分方法啊?之前肠道状态我们都是直接简单地记好或者不好的,但这篇里竟然给这几百条虫子一条一条地全给打出了分,这也太恐怖了——”

谢以津淡淡道:“这是我前年发表的文章。”

郝七月、郝五周和秦灿:“……”

谢以津想了想,说:“确实耗时较久,但我认为量化出来的数据会更有说服力,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不是吗?”

郝七月就差直接磕头了:“谢哥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感觉我这个脑子,我怕打分打错的太多,最后你的整套数据就毁在我手里了。”

“不用担心,这种评分方式本就更偏向主观判断,所以你们做完一遍之后,我会自己再做一遍取评分均值的,不用担心准确度的问题。”

谢以津倒是没有生气:“也辛苦你们了,我知道数据量确实不少。”

他抬头看了眼时间,轻轻地“啊”了一声:“五点钟,我需要下班了,有什么问题回头可以在群里问我。”

所有人:“……”

和谢以津合作课题是一件痛苦又快乐的事情。

痛苦的是他解答问题的方式有一种不管别人死活的美感,他会给出非常细致的答案,但他不会保证你一定会听懂。

而且在意识到别人无法消化他给出的答案的时候,他会露出一种非常意外的神情。

这种神情并不是因为高傲又或者是不耐,他看起来只是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人不能理解这么简单的东西”。

但是谢以津无疑是个顶尖的学者,也可以说是个知识储备很丰富的老师。综合下来,和他合作的收益是远远大于弊端的。

秦灿是个很喜欢挑战自己的人,他不得不承认,和这样一个人在同一团队里工作的时候,会很有动力。

秦灿出神时,旁边的郝七月突然清了一下嗓子,对他挤眉弄眼。

秦灿想起来了什么,叹息一声,问谢以津:“对了前辈,这周末没什么实验安排吧,需要我们过来吗?”

谢以津思索片刻:“按照计划,应该可以提前准备一下下周要用到的几种缺陷型的。”

“不过我周末有一些比较紧急的事务需要处理,所以实验下周一再开吧。”

谢以津将显微镜的灯利落地关上,转过身道:“那么,下周见了。”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甚至连一句“再见”还没来得及对谢以津说,谢以津便以非人的速度径自离开了实验室。

雨天和晴天的谢以津好像有两个独立的人格,秦灿怀疑这人是精神分裂。

不过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这只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秘密,谢以津和秦灿合作的课题,雨天时秦灿则会帮谢以津渡过难关,他们本质上依旧是各过各的,界限分明,嗯,很不错。秦灿这么对自己说。

郝七月对谢以津离开的速度感到震惊,喃喃道:“为什么人家永远在准时下班第一线,二十五岁就有了这样的产出,而我每天熬夜熬到黑眼圈掉到下巴,依然还只是科研小菜鸡一枚呢?”

郝五周毫不留情地点出真相:“因为人家上班的时候就是在上班,但你上班的时候在摸鱼。”

“咳咳……不过既然这个周末没有实验计划,那咱们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郝七月装作没听到郝五周说的话:“各位,后天的计划都已经了然于心了吧?”

秦灿叹息:“非去不可是吧?”

郝七月:“嗯嗯,非去不可。”

伦敦虽然多雨且压抑,但无疑是英国最繁华的城市。

刚来伦敦读书的时候,秦灿也曾被这里丰富的资源和机会震撼,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化身都市精英,成为科研界冉冉升起的一枚新星。

但是在这地方稍微待得久了一点,他就意识到繁华只是表象,在伦敦这个地方真正生活起来,感觉就像在坐一种精致的牢。

“不是去超市就是去集市,不是去逛画展就是去看歌剧,不是蹦迪就是喝酒,为什么一个地方可以这么无聊啊?”

郝七月常常在群里崩溃大叫:“我想唱K玩密室玩剧本杀做手工流体熊,我想吃火锅烧烤而不是蔬菜鸡肉白人饭!我想回国!”

郝七月这丫头虽然咋咋呼呼没头没脑,但有一个优点,就是伦敦新开了什么玩的吃的她都会掌握到一手信息,拉着郝五周和秦灿一起去体验。

但这次郝七月要去的地方是个主题乐园。

秦灿之前去过一两次,感觉设施不怎么丰富,是挺无聊的一个地方,他是实打实的不怎么感兴趣。

秦灿简直纳了闷了:“你那群小姐妹呢?你就不怕我俩扫你的兴?”

郝七月握拳:“不行不行,这次我不是冲着拍照去的啦,这回会有一些小小的体力需求,你们必须得去!”

虽然秦灿并不想去,但这丫头为表诚心,竟然主动给秦灿接种了三百个培养基,把秦灿吓了一跳。

于是周日上午,阳光明媚的大晴天,秦灿还是出现在了游乐场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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