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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那天的天气实在是不怎么样。

天色昏黄晦暗,风很大,还带着一股子发闷的泥土味儿,叫人闻着喘不上气。

于经凉头顶的发髻甚至被狂风吹塌了,他尖叫着抱着头冲进了棚内,化妆师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拎着箱子,赶紧跟上来给他重新扎上。

“这风就他妈的离谱。”于经凉顶着一头滑稽的夹子哆嗦着说,“我刚上的妆啊我的纪梵希散粉,都快给吹没了......”

孙骅在一旁欲言又止:“你多虑了,您这个粉的厚度应该不会....”

于经凉微笑转头:”不会什么?“

孙骅讪笑着说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方一燃抱着手机一个人发呆。

他看着外面一棵被风吹的簌簌发抖的树,树枝子被吹的摇摇晃晃,本就枯黄干瘪的叶片被风剥落,打着转儿地就掉到了地上。

“不是。”姜青骊打大老远走来就看见他身上溢出来的一地忧愁,问他,“喻融别是还没回你吧?”

方一燃没说话。

姜青骊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真的说中了,赶紧努力把话圆回来:“也别想太多,也许是有什么急事儿去忙了。”

她偷瞥一眼,又吞吞吐吐地问:“那你今天还........”

方一燃没正面回答,只是说:“他说了他会来。”

姜青骊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

喻融已经一天半没有回方一燃消息了。

他就像是某一个时间点轻飘飘地蒸发掉了一样,人不在宿舍,电话也不接。可能别人都觉得一个成年人消失个一两天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方一燃很清楚,绝对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方一燃甚至在想,喻融会不会是已经猜到了自己今天想要整个告白,所以特地选择失联玩失踪来逃避自己。不过这个猜想的漏洞实在是太多,加上喻融好像也不是这么缺德的小孩儿,所以方一燃现在可以说是彻彻底底地没了头绪。

方一燃今天的每一场戏都拍的心不在焉不在状态,他总是下意识地向场外看,仿佛下一秒有一个男孩子拖着步子,慢吞吞地向他走过来。

男孩儿会把半张脸都埋在大衣的领子里,就那么站的远远地,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

然而等方一燃回过神的时候,空荡的街道上只有被风扬起的尘土与落叶,地上细细密密地被透明液体砸出了斑驳的痕。

下雨了。

因为天气的缘故,杀青仪式办的就有点仓促,一行人和剧组人员合了影切了蛋糕,便一起转场去酒楼吃杀青宴。

方一燃是没那个心情了。

他以感冒没痊愈要回家补觉的理由把饭局推脱了。就在他一个人窝在宿舍里,正数着敲击在窗户上的雨滴坐着发呆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方一燃瞳孔猛地一缩,他几乎是脑子发懵地,欣喜若狂地接起了这一通电话。

听筒那边传来了陌生而礼貌的女声。

“方先生您好,这里是XXX餐厅XX路店,请问您今天订的七点半的包间.....”

方一燃眼里的光瞬间就暗淡掉了。

他想说取消吧,但是这三个字却死活从唇齿间钻不出来,仿佛只要自己一说出口,就好像确切证实了自己被喻融无情鸽掉了一样。

“保留,我一会儿就过去。”方一燃闷闷地说。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方一燃就开始骂自己蠢,他一边生自己的闷气一边暴躁地换上了鞋和衣服,最后站在玄关愣了半天,还是顺了一把伞顶着倾盆大雨就出了门。

他来到了餐厅,叫服务员把原本定好的双人套餐都打包起来,并且耍脾气似地给了服务员很多的小费。

服务员自然是乐得不行,他们惋惜于这个出手慷慨,戴着口罩的高个子男孩没有等到他的心上人,于是甚至把餐桌上摆来装饰用的的烛台和鲜花也都给方一燃包了起来。

“玫瑰花是本店的特色,是今天早晨新摘的呢。”服务员带着点讨好地意味说,“您的爱人一定会喜欢的。”

然而方一燃并没有感到很高兴。

他拎着两大袋子,一袋子食物一袋子烛台鲜花,举着伞,茫然地一个人在雨里走着。

他不想打车,他就想自己一个人在雨水里走走。

如果不是怕感冒加重的话他甚至都想把直接雨伞丢了,让这倾盆大雨好好浇浇自己混沌的脑子。

方一燃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等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宿舍附近了。

抬起头的那一刻,方一燃突然就希望自己的视力可以选择性地变差。

因为这样的话,他就不会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还能一眼就看到楼前停靠的的那辆保时捷了。

方一燃在雨里,举着伞,拎着两个大到愚蠢的袋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喻融从那辆车上走了下来。

紧接着梁亭也从主驾驶下来了,他举着一把伞,追上了喻融,并把伞塞到了喻融的手里。

他们似乎又交流了些什么,方一燃听不到,他只看到喻融关怀地询问了什么,梁亭摇了摇头,好像在表示自己没事。

然后喻融似乎是沉默了一下,说了再见。

于是梁亭揉了揉喻融的头发——那是一个很亲昵,很温柔的动作,像是在顺小动物的毛发一样,然而喻融没有抗拒,只是仰着头,温顺而安静地看着梁亭。

梁亭开车走了。

方一燃看着喻融举着伞发呆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扭头慢慢地往宿舍楼里走。方一燃以为他会直接进楼,然而喻融只是跨上了台阶,就像是脱力了一样把伞丢到地上,踉跄着坐到了台阶上。

喻融看着地上的雨水发呆。

他知道这样坐在楼门口其实挺丢人的,但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再去挪动哪怕小小的一步了。

喻融下意识地想去掏出手机,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早就在混乱中摔碎,开不了机了。

喻融坐在微潮的台阶上,一双脚还暴露在外面的雨水中,鞋身早已经被雨水浇了个透,雨滴细细密密地打在他外露的半截脚踝上。

有点凉,喻融却没有把脚收回来。

没有赶上杀青宴,我爽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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