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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医生说:“三个三个排好队进来。”

真到了要打针的时候了,一个个小豆丁鹌鹑一样往里走,甚至都有了平时罕有的谦让精神,暗暗往后挪去,让别人先去打。

由于后面做准备的只有一个护士,所以葛医生选择稍微错开一下打针时间,先看看陆则是不是真和李医生所说的那样动手能力很好。

陆则挺久没扎针了,不过这点小事难不倒他,轻轻松松就给第一个小孩打完一针。

第二个小女孩一开始很紧张,陆则让她挪开眼别看针,干脆利落地扎了进去。

小女孩打完了,发现没想象中难受,立刻高兴地和其他人分享经验:“不疼的,还没有被蚂蚁咬疼!”她正说着,旁边的护士阿姨位置上传来嚎啕大哭的动静,惊得葛医生差点手一抖扎歪了。

护士阿姨有点无奈,小孩子的情况各不相同,有的小孩血管特别细、有的小孩特别怕疼,小孩哭不等于她扎针技术不行啊!

可惜人总是比较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不会思考具体原因,不少小孩已经悄悄挪动到其他队伍,生怕自己也跟那嚎啕大哭的家伙一样惨。

统一接种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接种完一个年级的学生,葛医生宣布趁着下一个年级的学生还没过来先休息一会,该上厕所上厕所。

陆则揉揉手腕,起身跟葛医生一起去厕所放水。葛医生上完厕所,逮着空去找了个地方抽烟,陆则到外面的公共洗手池认认真真洗手,却见刚才见过的那个女教师也过来了。

见到陆则,她楞了一下,朝陆则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稍稍撩起把手腕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袖子在水龙头前洗手,很快又把袖子放了下来挡住整只手腕。

哪怕女教师动作挺快,陆则还是看见她手腕上的几道划痕和隐隐露出一角的淤青。

陆则若有所思地把自己面前的水龙头关掉,没说什么,回去和葛医生会合。

见陆则过来了,葛医生把烟头丢到地上踩了一脚,踢到旁边堆着一堆垃圾的地方。他朝陆则示意:“走吧,抓紧时间。”

陆则点头。

葛医生给陆则忠告:“有些闲事最好不要去管。”

陆则“嗯”地应了一声,默不作声地继续给下一个年级进行接种。

村小才三个年级,学生人数也不多,到中午放学时已经全部接种完了,最后只有三两个漏网之鱼被校长亲自逮过来扎了针。

葛医生虽然不是这边的人,但校长也认识他。见接种工作搞完了,校长给葛医生递了根烟,要他们在村里吃顿便饭。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下午哪能接着干?

葛医生没推辞,领着陆则和两个护士跟着校长去吃午饭。

村里没什么像样的店,都是苍蝇馆子,哪怕是校长带他们去吃,选的店也大不到哪里去。陆则把饭吃完了,校长和葛医生开始抽烟,还要给陆则递一支。

陆则拒绝了。

村小校长也不生气,只哈哈一笑:“年轻人挺洁身自好啊。”

葛医生点燃校长递给他的饭后烟,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劝说陆则:“等你年纪再大点,就知道烟酒的好处了。”

陆则并不反驳他们的话,他不想吸二手烟,和葛医生说了一声,走到外面透透气去。

巧的是,陆则才走到门外就远远看到女教师提着菜篮子走向不远处一处楼房。

那栋两层的楼房前坐着个老婆子,穿着蓝色斜领短衣,头上包着布巾,长着一张不近人情的刻薄脸。

女教师一走近,那老婆子就开始骂咧着说:“买个菜也这么久,想饿死我们吗?去学校代课才那么几个钱,还不够你们娘俩吃的,家里的活一点不干,都一年了,肚皮还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个丧门星!”

女教师沉默着挨完骂,提着菜篮子往里走,去厨房准备一家人的午饭。

老婆子骂咧了半天,发现有个陌生的年轻人站在不远处,不由抬住了嘴,起身往屋里走。

陆则收回视线。

老婆子的声音很大,左邻右里都听得清清楚楚,陆则自然也听到了。

听起来这女教师嫁到这家才一年,但是这老婆子又说“娘俩”,说明女教师可能是再嫁的。回忆起女教师手腕上的划痕和淤青,可以确定她平时受到的可能不止是言语侮辱,很可能还有肢体暴力。

这可能就是葛医生告诫他别管闲事的原因。

别人的家事外人很难插手。

陆则正要转身回苍蝇馆子,却看到女教师家里有个四五岁的小孩往外探出头来怯生生地往外看,小孩瘦得厉害,身上脏兮兮,衬得一双眼睛又黑又大。

他定定地望向陆则,乌黑的眼睛安静得有点吓人。

“他生病了。”叶老头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直接飘到女教师家门口靠近仔细观察小孩的情况。

陆则看了眼还在苍蝇馆子里吞云吐雾的葛医生和村小校长,想了想,抬腿走向正不断朝自己招手的叶老头。

叶老头绕着小孩飘来飘去地转圈:“情况不妙啊不妙。”

陆则正要给小孩检查一下,一个身上带着浓浓酒味的赤膊中年人从屋里走出来,凶神恶煞地问:“你是谁?跑我家门口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