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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察觉到秦青卓的惧怕,这条龇牙咧嘴的狗忽然变得耀武扬威起来,停下来朝着秦青卓嚣张地“汪汪”叫了两声。

江岌握住秦青卓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的另一边,俯身捡了块石子朝那条狗扔过去,语气挺凶地骂了句“滚远点”。

那狗色厉内荏,遇强则弱,意识到江岌比自己还凶之后,很快就撒开腿跑走了。

“你是怕狗么?”江岌问。

“家养的不怕,”秦青卓说,“这种没牵绳的流浪狗……有点。”

“那就走远点,”江岌仍没松开秦青卓的手腕,握着他往另一处巷子走,“往那边走吧。”

拐进另一处更暗的巷子,江岌的手指沿着秦青卓的手腕向下,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江岌的手指很长,把秦青卓的手整个覆住了,他觉出秦青卓的手很凉,又觉出秦青卓没有挣开自己的意思,于是便握得紧了一点。

很长一段路,他们就这样牵着手往前走着,秦青卓开口说:“你最近……”

恰好江岌也出声,说的是跟秦青卓一样的话:“最近你……”

先前两人都没说话,这一开口,却撞到了一起,然后又同时沉默。

顿了顿,江岌说:“你先说。”

秦青卓没推拒,继续刚刚的话说了下去:“最近怎么样?”

“积分赛比完了,”江岌说,“我们是这个赛段的第一,可以跳过半决赛直接晋级决赛了。”

秦青卓点了点头。

得知这个结果他并无意外,他早知道江岌很厉害,糙面云也很厉害,本应拿到这样的成绩。

“你呢,最近怎么样?”江岌问,“耳朵好点了么?”

“嗯。”

往前走了几步,秦青卓又说了一句:“其实也不完全是耳朵的问题。”

江岌有些意外地侧过脸看向他。

“是咽鼓管异常开放症。”秦青卓继续说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个,来之前他完全没有这种打算,甚至都没有打算见到江岌,但现在他却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想法,要把这件事告诉江岌。

“双耳持续性耳鸣和耳闷,发作的时候会自听增强,耳朵里有明显的胀满感,严重的时候还会伴随尖锐的脑鸣和强烈的眩晕感,完全听不清任何声音,因为治疗不及时,后续还并发了声带受损、听力受损和神经性耳聋。一直断断续续地间歇性发作,有时候好,有时候坏,但从来都没彻底消失过。到底能不能根治,医生也没办法给出确切答案。”

虽然一早就对秦青卓的病情有了猜测,但听着他用这么平淡的语气描述着这些事情,江岌还是觉得心脏的位置隐隐传来了钝痛感。

“多久了?”

“四年多了吧。”

“很痛苦……是不是?”

“刚开始的时候,想死,”秦青卓说,“后来……也就习惯了。”

秦青卓说这话时音量很轻,语气很淡,淡出了一种云淡风轻的意味,江岌脑中却倏地浮现出了很多画面——

得知季驰出轨后的宿醉次日,几次听不清自己说话,频频看向自己嘴唇的秦青卓;

一个月前站在舞台上,面色苍白、站立不稳地面对着几百人质问的秦青卓;

自己冲动拦车之后,在卫生间里干呕后,坐在沙发上难受地揉着耳朵的秦青卓;

光是严重发作的应该就有这几次,还有一些时刻自己可能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与此同时,网络上那些刺耳的声音也在他耳边聒噪地响了起来——

“失望透顶。”

“别出来污染大家的耳朵了。”

“活该,你应得的!”

“但凡你对音乐还有一丝热爱都不会放任自己变成这样。”

那场演唱会之后,秦青卓到底是怎么在这种长久而间歇的折磨下走过来的?

原本对四年前那场演唱会的种种细节充满了疑惑,但此刻江岌却一句话也问不出口了。

不忍心问,也不忍心让秦青卓回忆起那段痛苦的经历。

那种钝痛感越来越强烈,江岌收拢手指,把秦青卓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走到了巷子的尽头,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指尖夹着的烟即将燃尽,秦青卓抽了最后一口,呼出的白烟很快就随风飘到了身后。

“都过去四年了,”秦青卓看着那支烟,“居然这么久没抽过烟了……”

巷子尽头光线很暗,不远处的路灯遥遥照射过来。从江岌的角度,能看到秦青卓低垂的睫毛在下眼睑投出了一道晃动的阴影。

从刚刚秦青卓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起,江岌就觉得今晚的秦青卓跟以往不太一样,有点落寞,有点难过,又有点脆弱。是他从未见过的秦青卓的另一面。

“那为什么今天会抽?”江岌问。

“我不知道。”

秦青卓垂眼看着烟头一明一灭的火星,几秒之后,声音很轻地说:“大概是因为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