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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人朴实,既然决定带上许家,那就当自己人处着了,所谓照拂,无非是现在帮着挑点粮,以后农事上教一教,这能是多大事?怎肯要人这个好处。

陈老汉那一句话出,卢老汉就道:“就是,你要这样,这粮我们还不敢帮着挑。”

许掌柜哭笑不得,照着两位年龄明显比他大的老汉各作了个揖,道:“好,好,听老丈教诲,那就先挑过去,后边要是真有粮食不凑手的,也别为难,再与我母亲商量。”

他们一家五口,照他娘和孩子们的食量,嗯,就算孩子们再大两年,食量照成人的算,不需太省着吃,这四十石粮也够吃个五年的了,要借出一些还真没问题。

粮食的事说定,许掌柜又拉着几人往山洞更里边一些去,一边走一边道:“粮食你们不受,这两样你们可莫推辞。”

大家还没看到是什么,就隐约听到了一整片的叽叽叽咿咿咿咿。

都是农家汉子,都不需要看,已经知道是什么了,这一下子全都两眼放光。

许掌柜见此,笑了起来:“我上次看你们有挑着活鸡活鸭走,只没有公鸡,寻思着你们那地儿应该也能养些鸡鸭,就帮着诸位准备了些刚抱窝出来的鸡苗鸭苗,一路小心照料着,想来也能活,各家分一分,往后孩子们也能吃到点鸡蛋鸭蛋什么的,托懂行的人细选过,鸡苗里大部分是母鸡,真要有一两只没认对的,开叫前炖了也就是了。”

考虑得不可谓不仔细了。

还别说,这些鸡母鸭苗的各家还真肯受,一则不算贵,二则,确实提升生活质量啊,他们这些人走得匆忙,根本还没来得及准备活鸡活鸭呢,一时纷纷道谢。

原以为许掌柜说的两样就是指鸡和鸭了,结果许掌柜把旁边一对挑筐打开盖子,里边满满当当,全是包好的各种药:“这两筐,一筐劳烦给我母亲送去,另一筐还是送给各位,希望都用不上,但是山里也没大夫,有备无患,存个安心。”

这一样,实实在在送到几家人的心巴子上了。

各家虽多多少少备了点药,但架不住穷啊,能备多少?

卢老汉笑着拱拱手:“这个我们还真的缺,就厚颜收下了,多谢许掌柜了。”

许掌柜笑吟吟揖手回礼:“肯收就好,我就没白准备一场。”

又把给家小准备的锅碗被褥之类的东西也都搬了出来,和大家用陶釜不同,许家带的是相对精巧的铁锅,这也就有门道的人才买得起了。

想起什么,又从其中一只挑筐侧边翻出一套凿石的工具,看看舅兄那身板子,想一想,递给了沈烈:“上回听你说是住山洞,这东西就也备了一套,你们也带上吧,哪里需要修修平整的好派用场,这东西,我瞧着清和也用不来,就不往他那儿递了。”

沈烈笑了起来:“原还想托您帮忙弄一套的,这个眼下就用得着,放心,就冲您替我们考虑这许多,老太太住的那儿回头我也负责给修修平。”

魏清和摸摸鼻子,论这些,他确实不大行。

许掌柜笑呵呵的:“那我这里先谢过了。”

陈老汉众人一看是套凿石的工具,也都笑,在场除了卢老汉,都是去过云谷的,山洞自然也看过,扩是不敢怎么扩的,山洞太多了,不敢瞎动,总不能把山底掏空,但要想住得舒服,修修平整还是很有必要,一时都赞许掌柜实在周到。

众人张罗着收拾东西,粮食是一石一袋的,挑筐里除了放粮食,还能塞点零零碎碎的东西一起挑,大家都忙,许掌柜这才把沈烈拉到一边说话。

“上回你托我那事,有件事我寻思得跟你说一声。”

沈烈听得这话心下一紧,忙看向许掌柜。

许掌柜摆手,笑:“倒不是那几个孩子出了什么事,是和征兵征粮的事有关。”

把让家仆扮作货郎出入村里打听到的事跟沈烈说了,道:“现在你那三叔家里银钱应该都抵了兵役,粮食也不剩多少,那李氏伤着,也没见请大夫,我家下人小心跟着瞧了几回,孩子似乎弄了什么药草给敷,就这么个情况。”

陈大山就在一侧,听到几句,脸上的神色都冷了冷:“你这三叔三婶真行,合着家里还能拿得出代役的钱来,当年倒是心狠,把你推了出去。”

代役的那价钱,可不是地里刨食的一年两年就能攒得出来的,农家只靠地里那点出息,一年除了吃用交租税,能剩下个啥?能攒一两半两都算本事,所以这钱两三年前应该就有,至少不会差距很大,顶多缺个一二两,当时沈三要是有心,各家凑一凑借一借,沈烈那时打猎再不行,猎些山鸡什么的往县里换一换,一两个月就能把那一二两的外债还上。

说到底就是不舍得把那大价钱花在侄儿身上。

许掌柜心下也叹,他也是最近让家里下人帮着留心十里村情况,才算是把沈家的事情了解得清楚了,沈家长房这种情况下还能顾念几个堂弟几分,许掌柜心下也是佩服的,说实话,也更愿意与沈烈和桑萝结交了,这样的人,一辈子结交到一个,都是大幸事。

对于沈烈托付的事自然也愈发上心。

沈烈听了沈三拿银子代役的事,眼底也泛了冷,而且这时节,有那银钱他不买粮,还能拿去代役。

他从前只道沈三只对他们兄妹这种非亲生的凉薄,后来看到李氏被他推出去服役,更看透几分,倒是没想到,亲生儿女的一点生路他为了自己安逸活命也照样啃得下嘴。

看许掌柜还在等他的话,沈烈道:“不需要去管,沈三也好,李氏也好,不管出什么事也不用管,我和他们没那交情,只辛苦您帮我多留心留心那几个孩子……沈家三房粮快尽的时候,劳您的人多上心几分,我怕战还没打到这边,几个孩子先被卖了换粮了。”

许掌柜也是见多了鬻儿卖女这种事的,北边现下易子而食都不鲜见了,当下点头:“行,我看那几个孩子也机灵,这几天野菜什么的没少捣腾,院里晒了不少,一时半会儿倒还不至于,真到那份上我会多留心的,到时再见机行事,有事会给你递个消息。”

沈烈一揖,许掌柜忙抬手托住:“咱们两家,不必如此。”

两人也算是互有托付,都很理解彼此心情,一个藏在深山里,一个职责所在暂时离不得祁阳县,也算是相互成全了。

沈烈也没再多说什么,由得许掌柜和魏清和郎舅两个说会儿话,实际上也是问问老太太和几个小的情况,好安一安心,再交待带了些什么,诸如油盐种子之类的。

盐还好带,能存好些年,带得不少,油只能指靠沈烈他们打到的猎物熬油了,交待魏清和带的那一小坛用完了,到时候用粮食跟沈烈换些,又让他跟着几家人学着种些菜蔬。

待到临行,沈烈从怀里掏出一只小药瓶给许掌柜,指指陈老汉和陈大山,道:“这东西见血封喉,原是陈家的方子,我们出入山林全靠这个才多添几分安全,这一瓶您拿着,留着防身用吧,这些个粮食我们得分两趟才能带走,劳您和底下人再守一两天。”

听说是见血封喉的,许掌柜就知是乱时保命的好东西,忙谢过沈烈,又谢了陈家祖孙,这才小心收好,送走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