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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正打算宽慰她,边上二愣子似的澜亭站了起来,“额涅早就和阿玛大婚了,太太怎么说现在才算宇文家的人?”

这话把他阿玛和婉婉都弄僵了,太妃却笑起来,“阿弥陀佛,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改了这缺心眼儿的毛病,也算我烧了高香了。你还不懂这个,等你有了媳妇儿就知道啦。”

澜亭看了澜舟一眼,“那大哥哥就快知道了?他要有通房啦。”

婉婉愕然,澜舟恨澜亭多嘴,踹了他一脚,然后垂着脑袋,胀得满脸通红。

太妃哦了声,“对了,今儿就是为了澜舟纳通房的事儿,叫大伙儿来商量商量。这是他阿玛的意思,说早晚都得学的……”太妃咳嗽了两声,其实至今也想不明白这当爹的在琢磨什么。让八九岁的孩子干这个,就像往庄稼地里倒卤水似的,别害了孩子。

太妃巴巴儿看婉婉,“殿下的意思呢?良时叫他儿子学本事,我是劝不住他的,只有你说话了。”

简直哭笑不得,世上哪有这么不靠谱的爹,让孩子学那本事!只是她不便多说什么,招招澜舟,让他过来,见他腰上香囊歪了,替他重新正了正,和声问他:“那件事儿,你愿意吗?”

澜舟不说话,眼里涌起了泪,半天才道:“儿子还小,不愿意叫那些女人盘弄我,我嫌她们脏。”

婉婉转头瞧良时,“这也忒早了点儿,还请王爷推己及人,别难为孩子。”

是啊,自己扭扭捏捏的,只差没绑着和人行房,现在当了老子,对儿子的要求简直不近人情。太妃斜眼乜他,充分对他表示了不满。

良时一肘支着圈椅扶手,摸了摸鼻子道:“我是瞧他闲得慌,早早儿找了房里人,也好有个知冷热的贴身照顾他。”

澜舟不屈地梗脖子,“阿玛是不愿意儿子打搅额涅,有意的惩治儿子。”说罢摇婉婉的手,用哀告的口气说,“额涅,儿子以后会听话的,绝不给您添麻烦。您替我求求情吧,天底下也没个九岁就找通房的道理,儿子会被族里其他兄弟笑话的。”

他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望着她,这眼神,任谁也不忍心拒绝他。

她在他丱发上抚了抚,和煦道:“你母亲不在跟前,有什么事儿找我来,不是应当的吗。你放心,我会劝你阿玛的。八岁就找通房,将来娶福晋的时候,屋里岂不是要装不下!”

所以女人就是好打发,良时蹙眉看澜舟,他回了个飘忽的眼神,这一役他凭借出色的外表蒙了事儿,果然青出于蓝。

“罢了,既然都是说情儿的,那就缓缓再议吧。我让你找通房,也是为你好,早成家,早立室么。”他站起来转了两圈,“这事儿暂且不提了,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说着向太妃作揖,“额涅用了饭,也早早儿歇着吧,儿子告退了。”

婉婉起身一肃,跟他退出了太妃的院子。

“你这阿玛,当得真贴心。”她笑道,“我活长了这么大,没见过你这样的。”

她哪儿知道,澜舟那腻腻歪歪的臭德行,叫他看得十分不顺眼。那小子政务上是把好手,可糊弄人的本事用到宅门儿里来,那就不好了。他不就是想找个年纪大点儿的姑娘陪着他玩儿吗,正好,纳个通房,现在陪玩儿,将来还能生孩子,一举两得。

他背着手长叹,“爷们儿先要心定,定了才能成大器。”

“万一他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呢?你现在逼他,将来又是另一个你。”

他怔了下,抚着额头失笑,“也是的,怪道你让我推己及人呢。不过他喜欢上合适的,娶进门就是了;要是不合适的,痴人说梦,那还不如早早断了他的念想,以免害人害己。”

婉婉想得没那么深,和他手牵着手走在落日里,只知道夕阳无限好。

两个人都喜欢在岸边散步,不过坝上铺着细小的石子,一不留神就钻进她的绣鞋里。她赖住了,拉着他的手,撅着屁股抱怨:“我脚心里硌了石子儿,不能走了。”

他蹲下高高的身子,向后圈起两臂,“上来。”

她高兴了,笑着一纵,纵到他背上,箍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悄悄说:“咱们一直这么好下去,成吗?”

他偏过脸,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则天长地久,此心不变。”

她心里思忖着,老古话说得有道理,女人把身子给了谁,心也就给了谁。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她的驸马,属于别人的她抓不住,只有这个是可以期待的。以前说他城府有多深,野心有多大,现在全不觉得了。对她来说他是个好丈夫,如果能长久这样下去,她大概会成为大邺朝婚姻最圆满的公主了。

慢慢往隆恩楼走,她心里欢喜,踢踏着双脚,他趁机问她:“身上还疼吗?”

那两只脚果然安分了,她犹豫了下,迟迟道:“我泡了药浴,还上了点药,已经不疼了。”

他笑得很含蓄,自言自语着:“那就好。”

进门的时候,跟前侍立的人早就识趣地让开了,他装模作样抱怨:“那些奴才就是这么当差的,真不拿主子当回事儿!怎么办呢,今儿我伺候你吧,更衣、洗澡,都有我。”

她脸上一红,别过头嗔怨:“没的叫人笑话。”

谁会笑话?伺候她,和伺候自己是一样的。

千里之外的人托着手书,在一片香烟缭绕里踱步。

“南苑王待长公主,果真如珠如宝啊。朕之皇妹,天下独一无二,宇文良时沦为裙下之臣,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皇帝笑声朗朗,笑完了又响亮地咳嗽,崇茂在旁边抱着唾盒承接,一面道:“瞧这模样,南苑是不必担心的了,倒是云贵那边儿,还得派人加紧盯着。”

“王鼎这老贼,可别叫朕拿着把柄,否则八王之中,头一个削藩的就是他。”皇帝昂首阔步光脚腾挪,忽然长叹,“长公主出降多少时候了?朕有些想念小妹妹了。”

崇茂道:“将近四个月了,主子要是惦记殿下,可招殿下回京来。”

皇帝唔了声,“他们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怎么忍心叫他们分离呢,再等等罢。”

内侍送香片茶来,他摆了摆手指支开了,插起腰,对着空旷的大殿吊嗓子,然后憋足了劲儿洪声唱起来:“可恨陈宫作事差,不该留诗叫骂咱。约会诸侯兴人马,拿住了陈宫我不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