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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爷满意极了。

而曹秀秀的脑袋在嗡地一声短暂地失灵之后,也反应过来了,原来曹求弟一直打的都是要卖身到白府的主意。前面说什么要来镇上找个能挣钱的营生,竟然是骗她的。

即使梦境中,曹求弟后来那样对她,曹秀秀都没有恨自己这个姐姐,也一直信任她,因为她始终觉得,那不过就是一个梦境罢了,曹求弟是她的亲四姐,她若是因为一个梦就疏远自己的亲姐姐,那也未免太荒唐了。

可是现在,她姐姐在用行动告诉她,这样的事情,曹求弟是做得出来的。一切都在朝着她做梦梦到的那个人生轨迹发展,本来她摆脱了进白府的命运,现在又被曹求弟骗了过来,眼看着她就要以另一种方式进曹府,不必说,以后事情会怎么发展,她依然相信了大半了。

曹秀秀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要那样的人生,她就算是饿死,她也不可能再进白府,做那样的牢笼金丝雀,无力掌握自己的命运,等着别人来裁决。

她当即就站了起来。

曹秀秀看了曹求弟一眼,那根信任的弦断了,她再看自己这个四姐,竟然觉得分外的陌生。这个四姐显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四姐,为了达到她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自己的一生。如此自私的人,她做得出亲手杀死亲妹妹的事情来的。

“不,四姐。”

在曹求弟大急的情况下,曹秀秀分外的冷静。

“我不愿意卖身为奴,就算是饿死,我也不会做人家的奴婢。”曹秀秀嘲讽地看着她四姐脸上的惊恐,做不成奴婢就如此的惶恐,曹求弟愿意去做这样的人上人,曹秀秀也不拦着她。

曹秀秀转身朝白老爷道:“谢谢白老爷的好意,我不愿意卖身为奴,但是我四姐愿意,白老爷愿意发善心收下我四姐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说着,曹秀秀转身就走。

曹求弟吓得脸都白了,生怕白老爷的兴致会因此大扫,连忙朝白老爷磕头,“我妹妹自是糊涂,秋水却知道,只有白老爷才能给奴家一条活路,请白老爷收下奴家吧!”

曹秀秀无视白老爷,确实让他有些扫兴,但是一听曹求弟自己改的命秋水,觉得这个名字实在是妩媚得紧,又看她的面容美艳,和他其他的侍妾都不一样,心里又有些喜欢,心想也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这送上门来的买卖,不收下岂不是可惜了。

白老爷便道:“既是如此,你要多少卖身银?”

改了名字的曹秋水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连连磕头,“白老爷大发善心,肯收留奴婢给一口吃的,奴婢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别的自然是不敢想。”

白老爷不是那等抠人,既是决定要留下曹秋水,也还算大方,给了二十两银子,让曹求弟签了卖身契。

曹求弟对自家父母兄弟早就没了感情,她只托人送了五两银子回去,留下十五两卖身银在身边打点,从此她就不是曹家的姑娘了。至于临场逃跑的曹秀秀,曹秋水也没有太过在意。她本来对曹秀秀心有愧疚,曹秀秀若是肯跟她进府,她自然会照应她,现在曹求弟进了白府,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侍奉白老爷,对付白夫人,哪有精力去管曹秀秀的死活。

曹秀秀从白家大门跑开之后,她害怕白家人会追上来,一口气跑了五六条街才停下来。

眼见着日头一寸一寸地往下落,她身上分文没有,吃食也所剩不多,今天已经太晚了,不足够她走回家。

她晚上无奈露宿街头。

这对曹秀秀的人生,是史无前例的。

虽然是夏天,但是晚上还是有些凉。曹秀秀蜷缩在一户人家的檐廊下,借着月光,看着檐廊的梁上挂着的两盏浅黄灯笼出神。

刚才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吹灯,看到了墙壁底下的曹秀秀。打量了她两眼之后,无视了她,吹了灯就进了门去,将门给关严实了。

等到万籁俱静,连一声犬吠都听不到的时候,曹秀秀瞪大了眼睛,恐惧如潮水一般从心里涌上来。

这个时候,她必须要想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说来奇怪,那个梦境竟然十分的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她用了半夜去回忆每一个细枝节末。

那样的真实,就像她自己经历过一样。

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大概就是人心了。亲姐妹尚能如此待她,曹秀秀心想,这夜里就算是真的有鬼魅,估计也不及她四姐和白家那些人可怕。

饿了,曹秀秀就从包袱里面摸出一点点干粮来吃,干粮噎得她难受,又渴又饿又冷,曹秀秀的心志却在这晚开始变得出奇的坚定。

她想这样的日子在她人生中再也不要出现了,曹求弟利用自己的身体上位,去做人上人。她曹秀秀可不稀罕,她非得自己闯出一片天来不可。

曹秀秀是被马车的滚轮声音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天已经蒙蒙亮了。街上有马车来往,这些都是早起做生意的。

曹秀秀愣了愣,抱起了包袱。她走了两条街,早餐铺子已经出来了,清晨冷冽的空气中混杂着白面馒头的香味,但是曹秀秀没有钱,她上前去跟人打听,镇上的绣庄在什么地方。

打听了好几个人,她走了七八条街,才算是找着了绣庄的大门。

绣庄还没有开门,她站在大门外面,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理了理衣裳,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干净整齐一些。等了快一个时辰,绣庄的大门才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伙计一看外面站着个姑娘,还很是一愣。

曹秀秀走上前去,问道:“大哥,你们这是要开门营业了吗?”

伙计上下打量她一眼,看她穿着不像是主顾,即便如此,伙计不是什么势利人,语气还是和善,“是啊,小姑娘你可是有什么事?”

曹秀秀笑道:“我听说绣庄招绣娘,还可以接绣活,我还会打络子,就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接个活计。”

伙计又打量了她一眼,才笑道:“小姑娘,不是我说,我们绣庄的绣品,都是做了十年以上的绣娘绣出来的,你一个小姑娘可不能够。而且络子虽然也收,但是都只是收花样新鲜的,好看的,一般的我们可不要。”

曹秀秀昨晚上已经将那些绣活和打络子都回忆了一遍,确认自己知道怎么绣,怎么打了。

她笑道“大哥,您行个方便啊,让我见见东家试一试,成和不成,与您都没有什么损失。我听说过你们绣庄的名头,若是没有点手艺,我也不敢登门献丑,您说是不是?”

她这话说得实在是在理,不像是这样装扮的乡下小姑娘能说得出来的。伙计正在犹豫,他背后的人已然将曹秀秀说的话听了一耳朵,她上下地打量了曹秀秀一眼,虽然也觉得曹秀秀看着不像是能做绣活的人,但是这大清早的,估计也没有什么生意,这个小姑娘会说话,很让人有些眼缘,她倒是愿意让她试一试。

“小何。请这个小妹妹进来说话吧。”

小何听到东家的声音,有些惊讶,嗳了一声之后,将另一块门板也给卸下来了,这才对曹秀秀说道:“东家请你进来说话呢。”

曹秀秀大喜。她连忙走了进去。

甫一进去,就看到了刚才说话的那个人。

是个穿着靛蓝衣裳的妇人,看着三十来岁的模样,发鬓绾得一丝不苟,头上钗着一根银钗。曹秀秀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还是能认出她身上穿着的衣裳布料极好。

妇人生着一双细长的眼睛,有些瘦,眉骨棱角分明,显得有些凌厉。好在眉毛修得又细又弯,十分柔美,倒中和了一些面相显出的锋芒。

曹秀秀凭着梦境里的经验,十分得体地朝妇人福了福身,口称夫人,“听闻夫人这边有些营生,我虽然是乡下女子,但在绣活上有些天赋,虽然知道夫人要求甚高,但是我远道而来,不试一试就打道回府,实在有些遗憾,还请夫人给我一个机会。”

李双月自从丈夫死后,就开了这家绣庄,她丈夫以前是做布料生意的,于镇上这些富户多少都有些交情,她开了绣庄,养的绣娘绣技都是数一数二的,做出来的衣裳也别具匠心,镇上富家夫人小姐们,都愿意到她这来做衣裳,家里的奴婢们虽然也能做,但是毕竟不及她们这里的好看。

要说来,前不久有个绣娘走了,说是年纪大了,绣了这么多年,眼睛不太好了,再绣下去怕眼睛就彻底瞎了,家中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清贫,多少有了点本钱,就辞工回家了。

这些天李双月是想重新再找个绣娘,但是也不想找这么个年纪小的。不说别的,年纪小,就说明于这道上没有经验,她们绣庄是要保证品质的。

不过曹秀秀很奇异地和李双月的眼缘,倒也愿意让她试一试,若是不成,让她打些络子,大概也是成的。

“你几岁学的刺绣?”李双月让她坐下,让伙计给她道了一杯茶。

曹秀秀有些为难,她不愿意说谎,但是说实话,又怕这东家不给机会让她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