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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琳琅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老爷子一边吃一边喝水的模样有点担心,老爷子那脾胃能经得起这么造吗?

她于是看了一眼老爷子的亲孙子。此时的亲孙子保持着笔直的坐姿,那筷子比他祖父下得还快。别看荆州第一公子温文尔雅,他意外地喜欢这刺激的食物。香辣蟹吃起来颇为狼狈,贵公子喜欢却不敢放肆。但小炒肉不同了,一大口下去包着饭,美味赛神仙。

他根本就收不到安琳琅的担忧,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实打实的两碗饭就已经下了肚。

安琳琅:“……”行吧,亲孙子都没反应,估计没事。

……

金陵城,路嘉怡终于确定了日子启程去京城。

这如今都已经是七月底,马上就是八月。幸运的是大齐今年的秋试定在十一月,比上一届晚了一个月。他如今还有三个月。正常来说,从金陵到京城走陆路是两个月。不过因为随行有女眷,他们的行程不可能太快。所以估计得两个半月。

到了京城以后还得拜会老师和师兄,另一方面也得安顿,细算下来时间很赶。

真正意识到紧迫路嘉怡的心里才开始后悔。当初若非去西北边城白白耽误了将近半年的时日,他如今也不至于这么紧迫。可追安玲珑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就算心中后悔也不能怪谁。

这段时日里路嘉怡为了此次科举不出错,每日做文章读书十分刻苦,可谓头悬梁锥刺股。毕竟路家以及老师对他寄予了厚望,就等着这一次秋试他能一飞冲天。路嘉怡自己也暗中下决心,在此次科举中务必跻身一甲。这般为了不叫家人和自己失望,他对安玲珑多有冷落。

答应娶她的事确实有些动摇,但他对她的喜爱却是真的。如今要走了,路嘉怡想起安玲珑这段时间的落寞和眼泪难免愧疚。所以安玲珑提出临走之前见一面,他想也不想就答应。

见面的地点自然是安玲珑选,就定在了金陵城有名的茶楼茗香居。

这茶楼坐落在金陵最繁华的一条穿城河边上,算是金陵数一数二的好地方。上了茶楼二楼包厢,对开窗户对面就是繁华的街景。河中有金陵最出名的花船,不论白日夜里,这里都人声鼎沸。平日里进来喝茶赏景的都是金陵的官宦子弟,热闹非常。

若是平常,安玲珑定然不会选这里。茗香居虽然茶具摆设茶叶都是一绝,但这里包厢的价位高大五十两一间。安玲珑除非是蹭安琳琅或者林家公子的,她自己是不会定这里。

路嘉怡知道她因出身而自小囊中羞涩,听说地点还愣了一下。不过再三确认没有听错,他只能点头。

……罢了,多带些银两吧。

路嘉怡摇了摇头,想着她这段时日受到的冷落心中酸软,娶妻是不大会娶安玲珑的了。但是他还是愿意顶住母亲的不满给她一个贵妾的身份。

是的,路大夫人自从知晓路嘉怡与安玲珑之间的事,就干脆利落地当面掐灭了路嘉怡娶安玲珑的心。她的自尊和身份不允许路嘉怡娶个这样的女子做妻。她的儿子可是路家嫡长孙,若不出意外,将来就是路家的家主。这个安玲珑手段低劣,身份低微,眼界狭窄,根本就不配当路家的宗妇!

别说宗妇了,让她沾了路嘉怡的身,路大夫人都觉得是侮辱。

不过路大夫人也深知男子都是天生长反骨的,越不让做的事儿就越做。怕阻拦得太狠反而让儿子对这个庶女念念不忘,她干脆自己松口,可以给安玲珑一个贵妾的身份。

果然路嘉怡听她这样通情达理,反而对背弃娶安玲珑为妻的事情心安理得起来。不是他不愿,而是母亲反对。他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为她争取过了,得到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

路嘉怡怎样的心路历程,安玲珑是不清楚的。但她以自己女子的直觉看出路嘉怡的退缩,自然要用自己的手段夺得自己的东西。所以路嘉怡应约而来,安玲珑已经端坐在茗香居位置最好的一间厢房的窗边默默垂泪。路嘉怡推门而入,对上的就是一双委屈却又倔强的眼睛。

“怎么又哭了?”路嘉怡别的不怕,就怕她落泪。

此时只觉得这个少女的眼泪仿佛重锤,一滴一滴砸在他的心上。他顿时心疼不已,快步上来就要替安玲珑擦眼泪。

安玲珑偏开脸一脸的倔强,喉咙里的声音发出来仿佛都要哭了:“你终于想起我了?”

这委委屈屈的话一出,路嘉怡的心就软成一团:“什么叫终于?我何时忘记过你?”

“何时?”安玲珑听到他哄宠的语气,暴躁的心莫名就被抚平了。原先压着的委屈情绪一瞬间爆发出来,假哭变成了真哭。她呜呜地扑进了路嘉怡的怀中,一手捏拳轻轻地锤路嘉怡的胸口,一下一下的锤:“你都几个月没有来找我?我在林家受了那么多委屈你也不来帮我!我去寺庙找你,你也对我冷冷淡淡!你还说何时忘记过我?你根本就是变心了!”

路嘉怡本来就愧疚,被她这么一数落顿时更愧疚。当下就解释起来:“不是,这不是在读书?马上就要秋试了,我便是再胸有成竹也要温书的玲珑。再说,我搬出寺庙不就立即来找你了?”

这话倒是没错,安玲珑可算是被安抚下去。但是想到自己这几个月担惊受怕,辗转反侧的煎熬。她那股矫情的情绪一股一股地往上涌。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都没有停的架势。

哭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她才哑着嗓子从路嘉怡的怀抱中起身。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委屈巴巴地替他斟茶:“去京城就一定要跟赵家人一道吗?”

“嗯,”路嘉怡前襟湿了一片,有点难受却也不好当着安玲珑的面儿擦,“家中安排好的。”

“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谁?”

“赵玉婷!”

安玲珑确定路嘉怡没变心以后,那股子被娇惯的底气又冒出来:“赵玉婷她都是要成亲的人,怎么还不晓得避讳?这般跟着未成亲的表兄同行,她就不怕柳家公子知晓了心存芥蒂么!”

“玲珑!”路嘉怡实在不喜安玲珑如此恶意揣测自己跟表妹,厉声道:“表妹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慎言。”

“慎言慎言慎言!想要别人慎言,那就自己做的不叫人怀疑啊!”安玲珑刚安抚下去的情绪又冒出来,她第一次在路嘉怡面前爆发,“若非赵玉婷对你心存念想,我又何必这般忌讳于她?赵玉婷对她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根本就没有情分,她……”

“玲珑!!安玲珑!!”

路嘉怡可算是体会到路大夫人所说的庶女小家子气,“且不说我与表妹自幼一起长大,清清白白,并非你想的那般龌龊。就说你为个表妹便如此拈酸吃醋,未免太霸道。”

这一句话,刺得安玲珑瞳孔剧烈震动。她霍然站起身,差点指着路嘉怡的鼻子指责他上辈子为了安琳琅舒坦就将后院空置,其他人都避而远之。凭什么到了她这里拈酸吃醋就是霸道!

安琳琅就配,她安玲珑就不配吗?

但这样的话未出口她赶忙遏制住了。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没有发生,此时她贸然乱说指不定被路嘉怡当疯了。

心里一憋屈,她盯着屏风后头的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又给路嘉怡斟了一杯茶:“路哥哥这般说未免太伤我的心。我会这般,不过是因为太在乎你。路哥哥对我如此好,叫我怎么舍得把你分给其他人……”

她这一放软身段,路嘉怡叹了口气也缓和下来:“玲珑,若是想你我共白头,你还是得改改性子。”

说着,端起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喝完他扯了扯衣领,不知为何,这屋子很有些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