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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长贵给噎得脸都紫了,嗫嗫嚅嚅说不出话,干脆扑通一声跪下去。

在见到安琳琅之前,两人是完全没想到安琳琅是这个性子,跟安侍郎完全不同。这话一句接着一句,问的他头皮发麻。

“姑,姑娘息怒!姑娘息怒!”

曹氏无比的庆幸自己进来之前把金钗玉环摘了,不然顶着一头的金钗翡翠,怕是她们夫妻俩今儿出不了这个门。曹氏默默将手腕上的翡翠手镯往衣袖里塞了塞,夫妻俩满头大汗地跪下去。

安琳琅看着慌张的两人,不敢想象这些年这间酒楼就是让这两个人在管。就这种资质,酒楼没倒闭都是不幸中的大幸。不想在跟这两人扯,安琳琅挥挥手让他们下去:“把酒楼账房和厨子叫过来。”

温长贵不敢违背,立马就去叫了。

安琳琅虽然不如玉哥儿那般擅长管理,但她多少有点实际经验,一个酒楼管理混乱的情况下没倒闭,要么是下面有能人顶住,要么就是厨子手艺实在是好,留住了客源。不管是哪个方面,安琳琅都打算见一见。另外,这酒楼不能再给温长贵管了。

几人会来的很快,安琳琅一口茶喝下去就进了厢房。进来三个人,柜台记流水的账房是个瘦高个,三十岁上下,留着八字胡。刚才在楼下已经打过交道,他的旁边一个面相跟温长贵有八分相像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十分的体面。一张口还镶了金牙。

最外头站着一个高壮的红脸男子,也是三十岁上下。腰上系着围裙,大冷的天儿他两只袖子卷到胳膊肘,浓眉大眼的看起来十分精神。

三个人相继给安琳琅行了礼,一报名字安琳琅就发现了问题。

瘦高个的账房姓曾,就是楼下那个什么少爷嚷嚷的曾账房。镶金牙的姓温,叫温长富,一听名字就知道跟温长贵关系匪浅。果然一问,这人是温长贵的亲兄长,十三年前就被温长贵弄进酒楼来当账房。字学了个半桶水,账务这么多年做的一塌糊涂。温长贵不敢拿账原因也在此。

红脸的男子就是溢香楼的大厨,姓刑,在京城的吃食界还挺有名气。做的一手好菜,年轻时候曾拜在御厨高建成的门下。算是正统的御厨传人。

这一个照面安琳琅基本就肯定了,溢香楼没倒是靠邢师傅这一手好厨艺。

安琳琅自己就是个厨子,自然是偏爱厨子。

几句话一问,一问三不知的温长富差点没把安琳琅鼻子给气歪。搭话牛头不对马嘴,还拎不清。仗着自己是温长贵的亲兄长,跟安琳琅说话十分不客气。

且不说他一番胡言乱语差点没把温长贵给吓死,到是曾账房说要账簿,他家中有。

“你家中怎么有?”问话的不是安琳琅,是温长贵。

他瞪大了眼睛,不知是愤怒还是威胁:“账簿是东家的东西,你私自带回去?”

“小人做账有誊写的习惯,任何文字的东西都备份了一份。”

曾账房就是当时把账本送去安府的人,他送的自然是温长富的帐。温长富做事马虎,东西搁在外头就没收。正好安家来人说要账,他就给人送了过去。他在溢香楼也有十几年,当初一开张就来了。只不过这么多年被温长富这个半桶水压在头上,要不是安琳琅回来的及时,他估计已经辞工走了。

“东家若是想要。可以派人去小人的住处去取。”

“东家,曾顺的帐怕是不能看。”温长贵没想到曾顺这人闷声不响地,居然这时候捅他一刀,“酒楼里大大小小的事儿不归管,有些打点的银两你也不知晓,你记的那些东西能做数么?!”

曾账房被他刺了一句也没说话:“东家,确实账里只有一些明面上的收支。”

“无事,”安琳琅瞥了一眼紧张的温长贵,“你且拿来再说。”

温长富直到这个时候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着安琳琅,略带教训的口吻道:“小东家做事未免太不近人情。你这一来又是查账又是给人下马威的,当真是半点情谊也无。我弟弟为你操持酒楼生意,忙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么下人脸子也不怕下面人寒心……”

“大哥!你说什么呢!”温长贵差点要被这个兄长气死,“这是东家,你怎么跟东家说话呢!”

“难道不是?”

温长富振振有词:“人家做主子的都懂得礼贤下士,这小姑娘做事就是没章法!你可是酒楼的老人,忙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一句不好听的话都说不得?”

“大哥你别说了!”

“做事太不讲情面,往后谁帮你办事?”温长富越说越觉得有理,“你可曾晓得多少贵客只认温掌柜的,不晓得你安东家?这生意靠得是温掌柜的,你不怕逼走了老人生意关门?”

安琳琅都要被这人逗笑:“温家一家的卖身契都捏在我手上,不是我逼他走,是他想走也走不了。”

温长富瞬间犹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鸭,没声儿了。

厢房里一瞬间死寂。

“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完整的账簿送到安府。”

安琳琅此次过来主要目的是来拿账簿,下马威是来带的。她于是抬眸看向脸色铁青的几个人,“若是不能按期送到,那对不住,我也只能按规矩办事。这些年你们怎么经营这家酒楼的,我不是很清楚。但如今我接手,不该出现的错误,我希望你们尽快弥补。”

丢下这一句,安琳琅带着人离开了。

温长贵夫妻面面相觑,彼此都是冷汗涔涔。

下面还有好几个铺子要看。安琳琅不禁头疼,原以为天上掉馅饼,没想到馅饼也不是那么好吃的。如今才一间酒楼就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她不得不慎重考察下面的商铺。

说起来,除了这些商铺,原主的手里还有将近一百多亩的田产。商铺里有人搞鬼,这田地里该不会也不省心。安琳琅想到如今这些田地让佃户在种,出息还在一个陪嫁嬷嬷手中握着。不由有些烦:“怎么一百多亩田交给一个老嬷嬷去管?”

兰香这几日跟着安琳琅跑,自然清楚她话里的意思。当下便解释了:“佘嬷嬷与旁人不一般,她是过世夫人的奶嬷嬷,年岁已经很大了。姑娘出世那会儿,佘嬷嬷还曾照顾过您一段时日。不过后来老太太想亲自教导姑娘,把姑娘挪去了自己的院子,换苏嬷嬷照顾姑娘。佘嬷嬷这才去了庄子上。”

安琳琅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个缘由在:“你可知道为何?”

安老太太不是个苛责的人,一般来说,不可能无缘无故将林氏的陪嫁嬷嬷赶出府。

“不知。”兰香其实年岁只比安琳琅大四岁,当年她也不懂事儿,“不过听苏嬷嬷说,是佘嬷嬷自己的决定要走的。她既然能接手夫人的嫁妆,应当是出府荣养了。”

安琳琅吐出一口气,沉吟起来。

她穿越过来便一直专注在商业上,其实并未关注土地方面的事情。不过大齐的土地制度跟封建社会时期也差不了多少。都是种田的没有田产,不种田的握有良田千顷。京城的农田不多,分布在京城的边郊。大多肥沃的土地理所当然地地各大世家占据。

安琳琅对古代士族手中的农田多寡没有概念,听安老太太口述。京城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农田都是百亩千亩的算。她这一百多亩的农田,其中肥沃的土地仅四十余亩,委实不算多。

虽然不了解农田的市价,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大齐如今的粮食是一年一季,主要的作物小麦。肥沃的农田一年最多三百斤的产量,旱地的产出就差很多。安琳琅大致计算了她一百亩田的产出。至多不过两万多斤。换算成古时候的计量单位,也不过一百八十五石。

这是在全部种粮食的基础上,若中了别的作物,估计一百八十五石粮食都达不上。

如今市面上的粮食一石才五六钱银子,满打满算每年的粮食也不过值个七十两。这种情况下,下面的农田每年还往她手上送五十两银子,当真是除去交给朝廷的和佃户的,留下一点粮食糊口,一点没留。

由此,安琳琅对那个佘嬷嬷倒是改观了些。

“佘嬷嬷如今人在哪个庄子?”

“就在京郊的苏合庄,听说她一个人在庄子上,还养了不少羊。”安琳琅开始查账,兰香就把能打听的都打听了。

“哦?”倒是没想到还有羊,说起来,安琳琅已经好久没喝羊奶了,“还有羊?”

“咱们府上吃的羊肉,瓜果,粮食,都是庄子上送来的。”除非饥荒年代,士族是不会去市面上买粮食的。大多数官宦之家吃的用的,都是从佃户那儿产出的,“说起来主子,咱们有个庄子种了好些樱桃树,产出的樱桃又大又甜。差不多一两个月就有樱桃送上来。”

提到樱桃,安琳琅嘴里不自觉流口水,她倒是想起一个人。

说起来,王大姑娘来京城这么久,也不晓得怎么样了。安琳琅想起去岁她还时不时往晋州寄信,让她给做酱料灌香肠。腊月之后就没收到信了。不过也有可能信寄到武原镇,她人不在镇子上,错过了也不一定。

毓秀宫里,已经归位婕妤娘娘的王大姑娘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把奶糕丢到盘子里愁眉苦脸地躺下去:“唉,什么时候才到六月份啊,想吃琳琅的虾酱了……”

说起来,王大姑娘的运气真是戏都不敢这么演。运气这种事,还真看人。本来以她这等皮相,是不可能通过甄选留下来的。偏生王姝运气好,在甄选前靠虾酱跟储秀宫的管事嬷嬷结识。那管事嬷嬷吃了她好几次好东西,自然免不了对她多番照顾,时常在别的嬷嬷耳边提那么一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