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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李氏刚才脑子一热, 鬼使神差地就下手了。等巨大的水花声在耳边响起,苏毓已经连喝了好几口水。身上厚实的衣裳吸饱了冰水,厚重的棉衣带着人迅速沉下去。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愤怒的苏李氏犹如被一瓢冰水浇到脑袋顶, 如至冰窖。她迅速左右看了看, 没看到人, 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如今的苏毓已经不是那个苏家流落在外乡下二姑奶奶了,这可是正宫嫡出的纯和长公主, 真正的金凤凰。一怒之下将长公主推水里,她是不要命了?!

怕公主府的仆从听到动静过来发现吃不了兜着走,苏李氏灵机一动, 咬牙心一横便往水里跳。

咚地一声,巨大的落水声迅速吸引了仆从。

事实上,苏毓吩咐仆从们推开,他们也不该离得太远, 其实就在凉亭外的不远处候着。庭中的说话声听不, 但落水声却十分清晰。此时惊慌失措地闯进来,一眼便看到苏李氏在冰冷的池水里扑腾。她的脸冻得青紫,两手胡乱地拍打着水花,水不停地往嘴里灌。她睁不开眼还在尽力在求救:“快, 快救人!公主殿下方才不小心摔水里, 人已经沉下去了!”

仆从们一听这话四处看,果然不苏毓的声音。这般哪里还顾得上分辨她话是真是假?纷纷往水里跳。

这锦鲤池子本就不深, 至多一丈。用来养锦鲤, 水温不算太低。毕竟这些金贵的鱼受不了太寒冷的水。但难就难在今日是一个下雪天。哪怕锦鲤池子四周做了保温来维持池水不结冰,但这种天下水已经会冻得人四肢发麻。嘴里哈出口的气能氤氲得眼前模糊,根本不便于找人。

一群人在水中划来划去, 苏李氏还在水面上扑腾着,仆从们只能先将她拉上去。

人弄上去,很快就找到苏毓。

苏毓摔下来之前撞到脑袋,没回过神就先喝了不少冷水下去,硬生生被厚实吸水的衣裳给拖累,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沉下去。等仆从们捞到她的人,她人已经被冷水呛昏过去。

抱上岸,仆从们一边替她挤出肚子里咽下去的水,一边立即去请御医来。苏李氏裹着大麾跟在苏毓的身后,心里虚得腿都站不直。不过这时候仆从专注苏毓的情况,倒是没有留心她。一群人将苏毓送回主院,苏李氏就借口不给公主府添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太医来得很快,跟太医一道赶过来的还有未央宫的梅香。苏毓落水的消息穿进宫,白皇后立即就得知了消息。不过她身份不便,不能亲自出宫,只能打发梅香替她过来看看。

来的太医是白皇后多年御用的张太医。

张太医对苏毓的身体情况是有点了解的,想当初白皇后去金陵游玩之时,他还曾帮着苏毓诊过脉。当时是完全没想到这位会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但也曾细心地留过脉案。后来苏毓生产,他仔细留过脉案,是知晓苏毓的身子年轻的时候伤到底子的。听说早年落水还烧伤过脑子,这次来自然得用心。

马车匆匆在公主府门前停下,张太医带着药童进来就直奔主院。苏毓此时已经沐过浴更过衣。人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的,神志有些不清醒。仆从们太医进来,连忙让开一条道。

张太医快步走进内室,将箱笼取下来递给身后的药童百年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床榻的纱帐放下来,锦瑟小心地从纱帐里拿出苏毓的手腕递给张太医。张太医的医术十分高明,与妇科一道上更是大历第一人。他伸出两只手指按在苏毓的手腕上,四周便安静下来。

诊脉的时辰并不长,主要苏毓除了落水,就是撞到了后脑勺。

他诊完脉,又亲自看过苏毓脑袋上的伤,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梅香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张太医放下纱帐便起身去书桌旁写脉案,开方子。想想,将苏毓院子的主事嬷嬷拉到一边去问话。

主事嬷嬷林嬷嬷本身就是宫里出身,当初苏毓生产之时,白皇后特地拨出来伺候苏毓的。跟在苏毓身边也有一年,苏毓的许多事情她都很清楚。后脑勺有伤,人还落水里去。这明眼人都清楚不可能是自己踩空摔的,其实不必梅香问,林嬷嬷也打算将这事儿告给徐宴。

怪不得苏家的少夫人跑得那么快,换个衣裳的功夫她便已经走了。林嬷嬷一想前段时日苏李氏弄的那些个幺蛾子,心里就对这苏李氏嫌弃的厉害。苏李氏的行径,明显就是做贼心虚。

梅香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了一句:“我知晓了。”

这些事暂且不谈,最重要的是苏毓没事。

大冷天的落水就怕发高热,一旦高热,指不定会有什么后果。苏毓的身子梅香也清楚,根骨很弱。垂眸沉思了片刻,梅香去到张太医身边拿苏毓的脉案看。

脉案没有多大事,唯一有点问题的是她的后脑勺,似乎伤到哪儿,让她神志颇有些不清醒。

“张御医,殿下不会有事吧?”伤到头颅的症状可大可小,不能轻视。

张太医写了好几张方子放到一旁去晾晒,闻言抬起头来:“看殿下这两日的情况如何再断。落水不是大问题,受了凉,也受了些惊吓。殿下这些时日事务繁忙,似乎有些劳神,身子骨有些虚。若这段时日殿下没发高热,尽快清醒过来,应当不会有大事。喝点安神的药物便可。”

梅香点点头,嘱咐了公主府的嬷嬷有事及时向宫里汇报,当日便回宫回话了。

不过情况非常不凑巧,当日夜里苏毓便发起了高热。贴身伺候的仆从用了各种法子替苏毓降温,都没办法维持超过半个时辰。连番的高热,张太医连夜又赶回了公主府。而此时的苏毓,神志陷入了粘稠的记忆旋涡里。仿佛整个人被卷进去,无论怎么挣扎也拔不出来。

一幕一幕画面在她的脑海展现,她仿佛被割裂成两个人。一个是过去的自己,聪明,冷静,家境优渥,从小到大活在称赞和鲜花之中;另一个也是过去的她,命途多舛,经历了拐卖,流浪,饥饿,麻木地与一个小少年相依为命,挣扎在贫困和穷苦之中。

两个人仿佛是两个个体,但又同时都是她。两边的记忆掺杂在一起,分不清过去与未来。苏毓脱离了两个世界又深陷在两个世界的缝隙,过度的拉扯让她的灵魂失重。一种巨大的下坠感充斥着她的脑海,她想发出声音,想尖叫,但都无法开口。

晦暗的记忆杂乱无章,一会儿现代一会儿古代,她分不清哪个是她哪个是别认,彻底迷失……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一个世纪过去。苏毓仿佛终于冲出水面,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耳边是白皇后惊喜之中含着哽咽的呼声:“毓娘,你可算醒了!吓死母后了!”

苏毓高热了三天不醒,白皇后在宫里哪里还坐得住,亲自过来守了两天了。

苏毓的眼前还有些昏沉,虚虚睁着眼睛,她冒着虚汗的身子缓缓又坚定地被裹进了一个清香的怀抱。抱着她的人搂得很紧,双臂将她整个环抱。仿佛要将她嵌进身体里一般,用力到苏毓都嘤咛出声。耳边是清晰的呼吸声,有一缕头发垂落到她的脖颈上,冰凉凉的有些滑腻。

又过了许久,苏毓终于睁开了眼睛……抱着她的人是徐宴。

徐宴去接南阳王回府,回到府邸没到苏毓的人,却听到了她高热不退昏迷多日的消息,惊得差点当场失态。顾不上亲自从送南阳王一行人去客院安顿,他叫来了管家安排便匆匆赶回正院。眼看到躺在床榻之上烧得浑身通红早已神志不清的苏毓,素来不发怒的徐宴当场爆发了。

直接派人去到国公府,将苏李氏的所作所为全部扔给苏恒。苏家长媳做的种种,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且不说苏恒如何处置苏李氏,徐宴从归来就一直守在苏毓这里。如今三日过去,苏毓可算是清醒过来。若是苏毓再不醒来,估计徐宴都想杀人了。

“人醒了就好,人醒了就好……”白皇后心口的大石重重地放下去。

“御医呢?快去请御医过来。”

白皇后扶着关嬷嬷的胳膊站起来,连忙就招呼开,“公主醒了,快点叫御医来诊脉!”

一声令下,主院里仆从立即忙碌起来,颇有些兵荒马乱。

徐宴不管外面乱糟糟的情况,抱了苏毓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松开人。高热了几天,苏毓整个人都瘦了一团。脸色苍白,原本窈窕的身姿此时看起来十分羸弱。她不说话,歪靠在徐宴的怀里神情有些懵。徐宴垂眸看着苏毓,她安安静静的盯着床脚的一个挂饰,一句话不说。

“毓娘?”徐宴将她脸颊旁的头发别到耳后,“怎么了?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苏毓视线缓缓地动了一下,抬眸看着他。

徐宴不知她这是何意,任由她打量。

除了张御医以外,还有好几个御医也在。如今人都在偏屋里歇息呢。苏毓高热醒不过来,太医正的人都被指派过来。此时白皇后亲自传唤,御医们背着药箱匆匆赶过来。

仆从们于是立即退开,床榻边就剩下徐宴和白皇后两人。

徐宴坐着不愿让,白皇后看在小夫妻感情好的份上往后退了一步,让御医进去号脉。

事实上,苏毓醒过来之前高热就已经退了。之所以醒不过来,有太医猜是被梦境给魇住了。但这话他们敢猜去而不敢说。白皇后唯一的女儿,哪能如此解释。此时苏毓昏昏沉沉全因躺了太久,身子太虚。这般一个接一个太医上去号脉,结果自然是好的。

张太医最后一个,直言苏毓的身子需要好好补一补:“殿下这段时日切记要好的歇息,切莫多思多虑。身子骨若不养结结实实,将来会拖成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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