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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苏毓忽然就懂了徐宴的心思。她总是不明白徐宴对未雨绸缪,但如今她懂了。权柄握在武德帝这样的人手里,他们这些被卷入皇权中心的人处境危矣。尤其乘风年幼,作为武德帝立储的挡箭牌,根本就是把把柄递到了武德帝手中。如今是武德帝看似对白皇后有感情,乘风才如此得到重视。可一旦白皇后失势,武德帝心思变换,乘风的命也会如白清乐一样轻贱。

回程的路上,马车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大雨还在下,马车停到公主府时,已经是午时。白鹏宇脚程快,太医早已经久候多时。

白皇后不放心苏毓的状况,怕病情加重,跟着一道下了马车。她本想着跟着苏毓住进公主府,住一段时日再说。但一想她刚跟武德帝撕破脸,乘风还在宫中,指不定武德帝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离谱的行为。于是便等太医给苏毓号完脉,再走。

两人一坐定便前来替苏毓号脉。诚如白皇后所想,苏毓受惊过度,并无大碍。

太医开了些安神茶,当下便告退了。

苏毓身子不适,喝了安神茶,便去睡了。白皇后是看着她睡着才离开的。回宫的马车里,白皇后的耳边一直回荡着‘白清乐’死了这句话,仿佛一个桎梏,再一次打破了她对武德帝底线的认知。这个她以为知之甚深的人,比她想象得还要冷酷无情。

许久,许久,她暗暗做了一个决定——武德帝不该是个长寿之相,他这样的人,不配长寿。

马车的车窗帘子随着车子晃动而来回地扇动。时不时有光漏进来,映照到白皇后的脸上,有一种无言的晦暗令人心生压抑。近身宫侍们默默地看着主子,只觉得她脸上的神情很古怪。

她们不知白皇后心中所思,苏毓与白皇后说的话铃兰梅香几个也都听见了。老实说,她们的震惊没有比白皇后少。对于武德帝的冷酷,她们早已心知肚明,反而没有苏毓那般难以接受。只是此时看白皇后脸色晦暗沉默不语的样子十分担心:“娘娘,主子……”

白皇后一手捏着另一只手的手指,缓缓地捏着。这是她心神紧绷之时便会有的举动,铃兰和梅香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劝说。

“无事,”白皇后下定了决心,便不会后悔,“先回宫吧。”

既然决定了不让武德帝长寿下去,那么有些事必然要好好筹划一下。不过在武德帝之前,宫里那几个碍眼的皇子或许该处置了。

白皇后虽然不爱见血,也不喜欢伤人性命。但身在后宫,又稳坐后位二十多年,她手里并非没有见过血。后宫的那些皇子,照理说不太可能会被迎上帝位。但这是武德帝在的情况下。一旦武德帝倒下,储君年幼,没有心思的人也会慢慢生出心思来。

有些事需要从长计议,白皇后回到宫里的第一件事,便是给远在赣南的徐宴飞鸽传信。

与此同时,徐宴正在泥泞的堤坝上,看着随行的副官与当地的地方官争执不休。

滂沱的大雨落下来,砸在地上就是一个泥坑。雨声溅得到处都是,黑沉沉的天气,所有人说话都是只能用喊的。赣南的水路四通八达,河流也多。一旦雨水过多,很容易便洪涝肆虐。但此时主干道的水路堤坝决堤。大水灌满,淹没了上游大片附近的村庄。

这大冷的天气里村民们无家可归,冻死的有千千万。

徐宴要求当地的官员召集劳力,立即下水疏通堤坝,而非一味地垒高堤坝。堵不如疏。但地方官显然并不相信京城的年轻官员。上游淹没,下游还没有到这种情况。他们只想堵住这一条河流,不让上游的水漫过来,下游的村庄便不会有事。

就为了堵还是疏,这堤坝上的人闹得不可开交。

“主子,这赣南的小县令根本说不通,该怎么办?”他们已经为此吵闹了半个月之久,赣南的这些小地方官依旧一意孤行。天高皇帝远的,县令就是小地方的土皇帝。京城来的官员长得花里古哨的,年纪又轻。他们根本不将徐宴等人放在眼里。

徐宴擦了擦脸颊上的雨水,看了眼天空,忧心忡忡。

这个鬼天气,大雨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停。据徐宴了解,赣南的雨水从去年十一月份便开始,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几个月之久。许多地势低洼的地方早已经被淹没,村庄被毁,河流决堤,村民们无处可去,从去年入冬开始,便有不少饿死冻死。

这装情况不只有赣南这一个地方发生,事实上,大历今年诸多地方遭受暴雨侵袭。尤其是南边,赣州整个州府多处洪涝。只是地方官隐瞒不报,直到五河主干道决堤,浮尸千里,他们才意识到严重性。此时上报,已经是最坏的情况。

如今徐宴担心的不仅仅是河流决堤的问题,徐宴更担心洪涝之后可能会有瘟疫。

“必须得快!”

徐宴虽然没有现代生化知识,但也知道尸体泡在水中会有尸毒。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喝了泡过尸体的水,情况都不会好。当然,这只是徐宴的担忧,他惯来习惯了未雨绸缪,“三日之内,若是无法说服这老顽固,那就请地方驻军来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