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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了,夜凉了,方剑平给她盖上毛巾毯,又往她另一边放一条薄薄的被子,晚上冷了伸手就能抓住。

小芳忍不住抓住他的手。

“怎么了?”

小芳就是想拉住他,可她不好意思说出来,“怕做噩梦。”

“有我呢。”方剑平靠近她一些,扣住她的手,“睡吧。”

等她整个人放松下来,方剑平又跟以往一样把人揽入怀中。

翌日清晨,小芳睁开眼睛就看到方剑平侧躺着抱住她。

注意到那条长长得手臂又被她枕一夜,忍不住叹了口气,跟他说多少次了,怎么就不听呢。

“方剑平,天亮啦。”小芳捏住他的鼻子。

方剑平不适的睁开眼睛,太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这么快?”

“你昨天太累吧。”

“昨天也没干什么。”

小芳坐起来,拉起他的手臂帮他活动活动,“以后不许再偷偷抱我。”

“害羞了?”

小芳瞪他:“害羞个鬼。你抱习惯了,以后瞳瞳出生睡咱们中间,你睡迷糊了当成枕头把他扔一边去咋办?”

“怎么会。”

小芳:“我的枕头呢?”

方剑平下意识说:“不就——”没有在身边,而是在角落里,“我——我尽量改,不,从今天开始改。你看天都这么亮了,是不是起来再说?”

小芳瞪他一眼就下炕。

“等等。”方剑平按住她,长裤和外套递给她。

小芳很无奈:“我又不是不能动。”

“我也不过是顺手。”

小芳换上衣服,把脚抬起来。

方剑平给她套上拖鞋:“这就对了。”顿了顿,“天冷了,不能再穿这种露脚后跟的鞋。让婶给你做几双新的吧。穿她的旧的也行,她的脚比你的宽。”

“已经开始做了。”小芳出去,太阳刺的她条件反射般眯上眼,“方剑平,天气这么好把奶奶给瞳瞳做的衣服都拿出来晒晒吧。”

方剑平看她的肚子。

小芳奇怪:“咋了?”

“你刚才说瞳瞳他居然都没动。”

小芳:“睡着了吧。”

“对,我想起来了,这么小的小孩得多睡。看样子他晚上醒。那我以后晚上找他。”方剑平说着,想起孩子昨晚在她肚子里拳打脚踢手舞足蹈,“我叫两声,他要是没听见就算了。”

小芳很想说,你可真不怕她脐带绕颈啊。

“你也不怕他从我肚子里跑出来。”

方剑平没想过,听她这样一说怕了,“先洗脸,我去找蚯蚓。实在没有就不拿鱼钩。”

晚上虽然凉,但太阳一出来天就热了。

粪坑墙角以及前面小树林的枯叶下面都有蚯蚓。

方剑平用纸折个小碗,小芳洗好脸刷好牙,他就弄半碗过来。

饭后,他就带着小芳过去。

走到出池塘尽头,方剑平傻眼了,原本通往河边的小路被种上庄稼。

俩人自打在这边玉米地里撞见张仁义就再没往这边来过,一时都傻眼了。

方剑平忍不住说:“叔怎么也不说一声。”

“你也没说来这边钓鱼。再说了,咱们出来的时候他都出去了,也不知道咱们往这边来。”

方剑平:“那只能从边上走。你能行吗?”

又不是怀胎九月临产了,怎么不行。只是慢了点罢了。

好在他们过来了。

由于这边的路被翻起来,下河不方便来的人少,这几年没缺过水,田螺生存环境较好,方剑平还真找了不少。

“小芳,认识这个吗?”方剑平递给她。

小芳接过去,故作不知地摇摇头,“跟蛤蜊油好像。”

方剑平笑道:“这叫河蚌。里面可能有珍珠。”

“珍珠?”小芳不信,这里又不是南方产珠的地方,怎么可能有珍珠。

方剑平:“回去开了看看就知道了。你别下来,我再去底下看看。”

“小心蚂蟥。”

方剑平点头:“知道。你要是站累了就慢慢坐地上歇会儿。多找点就不用抓鱼了。”

小芳:“那大伙儿看你找这么多肯定都来。”

“来就来呗。他们不祸害,早晚也是被邻村的人祸害。”方剑平嘴上这样说也没找太多。主要是太多了别人找他要,他也不好拒绝。

阳光虽然毒辣,秋风却带着凉意。在无人的田野里没人打扰,也没有粪便的味道,方剑平就和小芳待到太阳高升,该做午饭了才回去。

只是到村口,鸡鸣狗吠,袅袅炊烟,瞬间就把他拉回到纷纷纭纭的现实世界,平静的心也跟着躁动起来。

方剑平忍不住说:“这个村子里要是只有咱俩多好啊。”

小芳知道他只是一时感慨,不过还是附和她点点头,因为干农活累的时候她也想过一切多消失多好啊。

“方剑平,你说啥工作最轻松啊?”

方剑平:“没有轻松的工作。”

“必须说一个。”

方剑平道:“老师吧。虽然学生不听话也烦,至少有寒暑假能缓一缓。”

可是老师赚钱少啊。

小芳想说,又觉得现在离恢复高考还早,说再多也没啥用,“那我以后也当老师。”

方剑平满口应道:“好!”

“又敷衍我。”

方剑平摇摇头:“不是。咱们学校的老师年龄都不小了,过几年该退了。不让你当,叔就得去农场要人。可是高考停了,工农兵大学生有限,轮也轮不到咱们这里。最后还得咱们自己解决。”

小芳想想,要是一直不恢复高考她还真有机会,“对啊。方剑平,你真聪明!”

方剑平搂住她:“不是敷衍我?”

“不是!”小芳摇头。

方剑平笑笑:“走了,回家做饭去喽。”

有人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从院里出来,“去哪儿了?”

“去河边捡点螺蛳。怎么了?”方剑平笑着问。

“你爸妈来信了。”

方剑平的手一抖,险些没拿住草篓子,“谁?”

“你爸妈。上面写着你亲自收。小芳她爹要代收,邮递员都不同意。好说歹说他才同意。也不知道里面写的啥。”

方剑平笑了:“还以为你说我爸妈来了。原来是来信。那没事。”

那人看看他神色,十分轻松:“真没事?是不是你爷爷奶奶有什么事?我没别的意思。”

方剑平摇头:“他们有事也是拍电报。”

那人想想也是,真是老人不好,这么热的天等信寄到尸体还不得臭。

想通这些,那人顿时有心思关系别的,“我看看你捡的啥。我的天,这蚌可真不小,得小半斤吧。”

方剑平拿回来:“没有。”

“瞧你宝贝的。”

方剑平:“我给小芳捡的,又不是你。河边还有,稀罕就自己捡去。小芳,咱们走。”

小芳越过那人,又往四周看看,五米之内没什么人,“是不是你爸妈怕我生个小傻子啊?”

“傻不傻咱们都认,又不让他们养。”方剑平不以为意,“我之前没跟爸妈说你以前没现在聪明,算着时间周长河回去也有半个月了,应该是听他说了什么。”

小芳都忘了这号人了,“肯定的!”

方剑平:“我之前以为那样说了,他回去就不会再说了。”

“他那样的小人才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我们赶紧回家吧。”

方剑平看一下她的肚子,“不急。我父母有工作,他们就是着急也找不到这儿来。再说了,找来也不怕,这里可是张庄。”

小芳想起原著中的情节,他父母为了把他弄回去直接报案,跟公安一起来。

现如今虽然是方剑平自愿跟她在一起,他爷爷奶奶也没意见,他父母没理由报案,可信上说的肯定不好听。

小芳猜对了,方剑平的父母的这封信没有一个脏字,可也没有一句好听的。就差没明说方剑平不要脸。

方剑平看信的时候没避着小芳。

小芳看到他父母直言,不跟她离婚就不要方剑平这个儿子。忍不住担忧地看着他。

方剑平轻松一笑。

“还笑得出来?”小芳不敢信。

方剑平:“我猜到了。”

“不难过?”

方剑平摇摇头,“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十七岁之前跟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跟叔和婶在一块的时间长。”

小芳不论前世还是今生的父母都很疼她,实在难以理解他的这种无动于衷,“跟你断绝关系也不难过?”

“只是嘴上说说。哪天真跟我断绝关系也不是因为我为了工作娶你,而是我让他们丢人。别人问起我在农村的情况,他们没脸说。”方剑平摇摇头,“他们不能理解我,其实我也无法理解他们。

“好比我爷爷奶奶的邻居,也怀疑我是为了工作才跟你结婚。但人家就能理解。我一个人,年纪轻轻,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有人对我好,还给我提供工作,就是留在当地又有什么。虽然这样做可能得在农村呆一辈子。可是回到城里,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当个无业游民或者临时工就好了?”

小芳想想,如果不知道三年后恢复高考,她可能也会认为在农村当老师比在城里当临时工好,“你爸妈是不是能帮你安排个工作?”

“我哥大学毕业,正儿八经的医生,他们都没能把人留在身边。能帮我什么?他们就是没在农村呆过,认为这不是人呆的地方。他们一辈子太顺,遇到的最大的槛不过就是现在三天两头写检查,就觉得忍忍就过了。再说了,咱俩先结的婚。叔打算把大学名额给我的时候可没说让我娶你。别理他们。”

小芳试探着问:“也不回信?”

方剑平摇头:“不回。”说着一顿,“我就不该把那信烧了。不过也没关系,我给他们回信他们肯定忍不住写信骂我。到时候我再把那封信寄给爷爷奶奶。”

小芳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是不是突然发现我特聪明,不是三傻?”方剑平忍不住揉揉她的脸。

小芳:“我没想到你这么坏。”

“我这不叫坏。我爸可以骂我,他爸不能骂他?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方剑平越说越心动,“他们再敢写信骂我,我就再把信寄给爷爷奶奶。”

小芳无法想象他父母得知此事时的盛况,“你就不怕把你爸气晕过去?”

“那是他气量小。你看他骂我,我就不生气。”方剑平说写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