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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地大多方镇如今都想的是,皇帝你能不能早点死,你不死我们不好立新帝啊!

就洛阳失陷后的一个月里,大将军苟晞立了晋帝的侄儿为皇太子,说是受了晋帝的重托,立了一个行台(临时政府),但他的地盘太小了,只有一个县,没人一个人听他的。

而幽州王浚也立了一个皇太子,立了行台,但这皇太子是谁,连王浚的家人和手下都说不出来。

而上党这边也遇到了麻烦。

按王室继承权,皇帝是要从血源相近的宗室里挑。

晋武帝司马炎一共有二十六个儿子,孙子辈更是快成了百人队,然而在八王之乱、刘聪、刘曜的帮助下,不算已经成了俘虏的晋帝,如今只剩下直系三个儿孙了。

其中一个在苟晞那里,剩下的两个——在上党。

吴王司马晏和他的儿子。

吴王从小眼睛不好,上党建立不久,就来过来治青光眼,住下之后,就享受这里的好,不想回去,还把自己的儿子也顺便接了过来。

甚至说,如果从血统上来说,他是最能继位的,因为他是司马炎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儿子了,如果不是眼睛不好看起来活不了不久,都可能没有先帝的事情。

如果能拥立他当皇帝,那么可以说是一步登天,瞬间就可以号令天下,位列三公。

富贵迷人眼,险中求。于是无数人来游说吴王,建议他以上党为根基,继承大位,从而君临天下,夺回大位,而且刘琨素来忠于晋室,如果有他相助,成功机会非常大——最好再取上党魏女为后,这样一来,就稳了。

吴王说不心动是假的,如果不是有很多人提议最后一句的话。

不客气地说,娶到上党魏瑾,几乎是天下男儿梦想,毕竟无论姿容才华,还是她身后几乎占据整个北方的势力,都是让人垂涎无比的存在。

但他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苟,又岂会被几句话便说晕头脑。

魏瑾虽好,但这是他娶的起的吗?

别说娶不娶得到了,哪怕是娶了,搞不好自己第二天就死得蹊跷,然后再来个吕后临朝。

再说了,就算能当皇帝不死,先前的侄儿下场还不够么,他早就看明白了,周围的忠臣或许还能帮上点忙,那些占据南方西方的宗室们,是真恨不得他们这些直系子孙早点死绝。

所以,吴王客客气气地把的怂恿他的人拒绝了,同时闭门谢客,连最喜欢的南华姑娘的表演都不去看,成天在家教育儿子,喝奶茶、看修仙小说,再拉着自家的妻子侍妾砌小长城,过上了安心宅居的日子。

潞城的治安非常好,那些守在他门口的不走还喜欢高声表忠心的“忠臣”们很快被扰民为由拖去拘留劳役,挑过几次肥后,就很少人再去找吴王了。

……

只是这样一来,天下就更乱了,关中的南阳王担心洛阳失陷后,匈奴人会打入关中,派手下赵染去守住关中大门蒲板。

结果他的手下赵染要求升官当关中大郡的太守,不给升官就不去。

南阳王大怒:不干滚蛋。

赵染怀恨带兵去关中大门——直接就投奔了匈奴,带兵攻入长安,把南阳王一家连着其中的百姓一锅端走。

关中无主,七个郡的本地士人们就相互打了起来……

只因为如今天下大乱之后,这些士族土地多,但人口越来越少,他们需要更多的人口来耕种,甚至匈奴也要掠走本地百姓,因为太远,人口稀少不便治理,留下来也是给别人。

至于路上会死多少人,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而这些地方的庶民们和小士族寒门之类,只能是逃亡,他们的路线的都是去凉州、上党、渤海、以及南方。

在数场大胜之后,上党和渤海一带,已经成为最大原人口输入地,每天都有拖家带口的流民们前来投奔,求一条生路。

-

渤海郡和上党的人口又迎来了爆发期。

上党如今可以说是天上之地了。

这里有巨大的漳泽人工湖,湖边绿柳成荫,桃花满山。

湖上游船无数,文人墨客泼洒挥毫,写下不少篇章,而旁边的潞城已经蔓延过来,到处是可见双层甚至三层的小楼,大道笔直,道上已经不是铺的碳渣了,而是一种混合和细石的油底泥,用大铁块砸得平整后,车马在上都极为平坦舒适。

若说有什么不好,那就是物价太高了、以及,经常堵车。

一名风姿俊秀,但走路有些瘸的青年缓缓走到水边,凝视着粼粼湖波,神色忧愁,目露惆怅。

“仲宝可是思乡了?”旁边有人轻声问。

青年慨然道:“非是思乡,而是思人。吾弟自幼有心疾,早知这上党如此神异,吾便让他来此间医治了,也不知他与母亲如今可无恙乎。”

这青年名叫卫璪,是先前被刘曜拉到城门外吊打的士族之一,他被人救起来,被丢到最普通的伤兵营里,本已为死定了——这种伤兵营一般都没有医官,只能自已熬过去。

他那时已经浑身滚烫,两日米水未近,又受惊惧,当时只求有一坟茔就算瞑目。

却没想到,那医官只是给他按日服了豌豆大小的药丸,便止了他的高热,用一种甚是痛的药水,涂于伤口之上,就止了红肿。

再熬过了几日,竞捡回性命,被和着伤兵一起,坐车带到了上党。

就在他以为会受到优待之时,伤势稍微好转,就被无情地逐出了兵营,军需处冷漠地给他开了张医疗欠款单,按要求,他得支付一千多钢币的费用,否则会被拘留做工到偿还完为止。

他身上的财物早就被匈奴掠去,只能依从,好在他承袭祖父卫瓘的书法,写得一手好字,靠着抄书写信,勉强有了一容身之处。

只是在潞城住的越久,便越是惊叹。

“裴兄,这张氏女子,是何时当的郡守?”卫璪突然问。

“是永嘉元年。”这个他是知道的。

“如今呢?”卫璪又问。

“永嘉五年。”

“五年啊,”卫璪叹息道,“若张氏真是传的其祖之学,那吾家祖父,败的不冤。”

二十多年前,司空卫瓘于贾后之乱中身死,卫家只逃出他和弟弟两个孩子,所有人都认为幕后黑手就是张华,但张华也没讨得好,十一年前,被夷三族,甚至出嫁女也一起被杀,只逃出了张怀瑾与其弟两人。

只是这两家孙辈对比起来,未免残忍了些。

不,应是天下英豪都莫能与张怀瑾并论,他不能,她弟弟也不能。

“说起来,张怀瑾之弟,张舆呢?”卫璪好奇地问。

“先前东海王出镇项城时,担心陛下用其笼络上党,将其送去了东吴琅琊王处。”

卫璪无奈道:“这几年,听说上党对他不问分毫,他也不与上党书信,也不知是何故。”

“这……唉,大户之家,血亲之间亦难免龌龊。”

两个大户人家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裴兄想要来一首应景的七步诗时,旁边有人怒道:“那边两个,扫街麻利点,要不要吃晚饭了?!”

两人应了一声,拿起扫帚,继续把湖边的落叶扫到一边,聚集到一起。

“扫完这条街,我能得三块钱,加上你的,差不多就够咱们的房租了。”裴兄弟低声道。

“嗯,我找了个写牌匾的活计,”卫璪说到这,眉间略有喜色,“若能被用,一个字便有三块钢钱,若是写出名声,去吃两顿好饭当是行的。”

两人对视一笑,无奈之中,却又有一点欣喜。

以前他们岂会为吃一块肉而竭尽全力,但说真的,这种努力生活的感觉,奇异,但又甚是让人满足。

“对了,吴王还不想自立吗?”

“吴王又不傻,这次好些人劝他,都是想去他处混饭吃的,洛阳失陷,南方商路全断,他如今日子过得很紧呢。”

“不错,我上次路过他家门,还看到有人催贷呢。”

“我也看到了,谁让他买那么大的院子!”家有万顷良田,庄园骑马都要跑一天的裴家兄弟羡慕又带着嫉妒地说。

“是这理,南北二十丈,占了半条街。”只能和朋友蜗居一间小屋的卫璪也略羡慕地道。

“你说我把南边的院子卖了,能在这买一个这样的庭院么?”

“为何要买如此大院?”目标只有对方一半的卫璪疑惑地问。

“我家人多啊。”裴家兄弟算了算,“一大家族,一百四十多口人呢。”

“祖地不好么……”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裴家兄弟才幽幽道:“此地安宁富足,无兵无祸,吾想让儿孙后代,都能安居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