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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夫人则带着久未归来夫君,看她这些年打下的一片家业。

“东京城如今在修外城,本来朝臣想在外城修一圈城墙,但被官家拒绝了,”姚夫人带着夫君坐在敞篷马车上,游览外城,“咱们泽园到京城的十里地,如今都已经修成了街道和工坊,城东那里则有神霄院和新军大营,这八年来,新城一直在修筑……”

崭新的建筑徐徐经过,赵士街有些贪婪地观看这座他长年生活的城市。

那是很大的改变,最明显的,便是多了许多楼阁,有着泥灰修筑的青砖瓦房,要比普通木屋大高大许多。平整的街道,来来回回的人群,经过许多人群都是匆忙的、疲惫的,但却没有多少乞丐与流民,行人的衣物上有些补丁,但却也没有到衣衫破烂程度。

他走的那年,东京是什么样子呢?

那时荒宗还在位,京城中贫民随处可见,城中百业萧条,唯独雇佣买卖的牙行生意十分兴隆,只用很少的钱,就能雇佣到非常多的佣工,泽园经常被来求做活的穷人包围,需要专程让人巡逻清理,免得惊扰了来游玩的贵女们。

他虽然在城中生活得富足安宁,却也知道那时候京东、江南都已经不堪重负,可蔡京等人不但没有一点改变,反而还向各地又加了三样杂税,用以开支当时攻辽之战。

结果弄巧成拙,不但攻辽失败,自己还落于敌手,将他们这些宗室做为人质,换得安宁……

“王爷,怎么了?”姚夫人看他失神,轻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一时想到从前。”赵士街回神道。

“行了,泽园到了,今日我可给你准备了一桌大宴。”姚夫人伸手摸着夫君饱经风霜的脸,心疼道,“看看你这模样,我可得好好给你养回来,过几个月,你便在家,不要再晒着了。”

赵士街笑了笑:“放心,如今归来的宗室都是我这模样,我在其中不出挑,不会给你丢人的。”

“什么话!”姚夫人轻哼一声,“我要嫌弃你,早就改嫁了,你不知道,当时宗室离开三年后,官家做主,说允许命妇改嫁后,有多少人改嫁。”

其实改嫁的多是荒宗一脉,甚至是前太子妃都改名换姓,不知去哪里生活了。

两人谈笑着,便进了泽园,上桌的菜品精巧至极,从熊掌象鼻,到嫩羊羔里脊,还有各种山珍海味。最珍贵的便是有龙鱼之称的鲟鳇鱼,是养在水箱里从东北送来,吃它不但要钱,还要权势才行。

赵士街吃了两口,便有些吃不下去了。

“怎么了,不合你胃口,这些可都是你从前最喜欢吃的。”姚夫人困惑地问。

“倒不是不喜欢,”赵士街苦笑道,“只是,敏儿啊,你可知晓,我这八年插秧种田,一年可赚多少钱?每日能吃几顿白面馍馍?”

“你是觉得这些都是我刮的民脂民膏?”姚夫人不悦道,“这些都是太上皇后赐下来的,要我给你补补。这些年,我看着家大业大,其实不过是在为官家赚钱罢了,先前泽园附近的地皮,大多在我手上,但我哪敢倒卖,都送给官家了,就想他早日把你送回来。”

说到这,气氛一时有些紧张,姚夫人左右看了一眼,遣散婢女们,低声道:“王爷啊,在官家面前,你可不要有怨怼,没有什么瞒得过他那眼睛。”

“你多虑了,其实,我没有怪虎头,”赵士街笑了笑,“敏儿,你没在战乱之地生活过,不知道有一位英明的皇帝,有多重要。如果只是送走宗室,就能换来一国安宁,那已经是最小的代价了。”

荒宗在的那几年,已经四处起义,流民遍地,屡战屡败,如何任其发展,说不得便要步天祚帝后尘。小弟只用了八年,便得海晏河清,御敌国门之外,更夺回先祖百年都不曾得的幽云之地,他在海外,也是佩服不已。

妻子身在其中,体会不到这是多厉害恐怖的力量,他在辽东,却是看得再清楚不过,午夜梦回,不知多少宗室心中战栗,有些人不敢回来,也是因此。

“你明白便好。”姚夫人看他并未做伪,也放下心来,“这些日子你好好休息,如今官家允许宗室科举入军,等过些日子,咱们去太上皇后和太上皇那去转转,怎么也能给你补个实差……”

赵士街大惊,猛然挥手道:“万万不可!”

“这是为何?”姚氏疑惑问。

“我那兄弟,是个蚊腿刮肉、石中榨油的精细人物,落到他手里,别说活人,烧成灰他都能给你寻到用处!”赵士街惶恐道,“咱家可不能再入他眼了,生观望着,过些时候再说。”

姚氏也觉得有理,便点头道:“依你就是,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

宫廷之中,赵士程正在接见广州来的冼家主。

他手里放着一本厚厚的册子,那是他让对方写的航海日志,除此之外,还有这些年在海外开拓的种植园明细。

他们一直在扩大种植范围,油棕是十分好的作物,不但有油,还能喂牲口,烧火,当地人也愿意种。

如今他们已经拿下了爪洼岛,雇佣当地的土著种植油棕树,他们采用的是与当地部族合作的办法,大宋的财货对这些土著族长来说,就是天上神灵用的东西,只用很小的代价,就能雇佣到大量的人。

而最有用的,还是可以治疟疾的去瘴丹与能治水蛊的灵药——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了。

至于人口也不必担心,如今江南因着税负减少,许多人家都敢生孩儿了,只要持续下去,以两广福建那多山少地的境况,不怕没有外出的人。

赵士程关上书册,微笑道:“那你觉得,需要在那里设立州治么?”

这其实不是问句,因为他连人选,都已经圈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