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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舒跪下磕头,“实不相瞒,民妇是玉妃娘娘的大伯母。在民间给人接生,因玉妃娘娘心绪不宁,招入宫中陪伴。玉妃娘娘身怀六甲,民妇只想她和她的孩子有个依靠。民妇恳求宁王殿下过继玉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为孙子吧。”

宁王把玩手上的玉扳指,轻描淡写道,“皇上被掳,玉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皇上唯一的子嗣,若是皇子,继承大位名正言顺。你让他认本王为祖。岂不是让他自动放弃皇位?你这是帮他还是害他啊?”

林云舒没想到他这么难缠。何着她把玉玺都献上去了,他还在试探她的用心。

就算春玉肚子里的孩子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又能怎样。等你登上皇位,他只能算是隔房孙子。她之前还算漏了一茬。皇孙比皇子继承大位的可能性又低了一层。

历史上朱元璋传位给孙子,朱允文可不是什么好下场。所以这个孩子上位的可能性比信王的那些庶弟还要低。

但是谁让他身上流着姓顾的血呢,她现在别无选择。

林云舒苦着脸,“玉妃娘娘自小在乡间长大,大字不识几个,国家大事一概不懂,垂帘听政根本不可能。与其让他们娘俩孤儿寡母无人庇护,受人欺凌。不如宁王殿下登基为皇,过继他当孙子,将来他一样能登九五。”

她最后一句话极轻,份量却极重,更带着几分试探。

宁王眯了眯眼睛,绕过书案,拍了拍椅背,哈哈大笑,“你把玉玺呈上来还真是所求甚多啊。”

他眼里满是赞赏。他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女人,明明知道她所图甚多,但开出来的条件却极其合乎他的心意。

她好像天生是个谈判家。明明是在跟他讨价还价,却一点也不让人讨厌。

他们刚刚还在讨论什么法子才能名正言顺,现在看来,这个玉玺才是最好的法子。

宁王捏着下巴打量她,这样能屈能伸又见识不凡的女人可不多见。

林云舒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称赞还是在嘲讽,只能站着不动,厚脸皮地当对方是在夸自己,“多谢宁王称赞。”

宁王笑罢,拭去眼角的泪水,将桌上的东西拿起来递给她,“你既然想为玉妃肚子里的孩子谋求继任者的位置,只呈上玉玺远远不够。不如再帮本王一个小忙。我答应你,玉妃生产那日,如果她真能生下皇子,我必定立他为储君。你看如何?”

林云舒眼前一亮?这么好?她低头一瞧,这才发现他给自己的一份圣旨。

上面的字是他刚刚写的,字迹还是新的。只是这是--皇上的退位诏书?

当今皇上首创瘦金体,笔法飘逸,却又柔媚轻浮,与他为人很像。但宁王武人出身,却能临摹出他的字体,不得不让人惊奇。

林云舒不明白他是何意,“你自己盖上玉玺不就行了?”

只要字体和玉玺都对得上,朝臣们不会不开眼,非要求根问底的。

宁王露出一丝浅笑,“谁盖不是问题。此诏由皇后宣读最为恰当。但皇后与皇上伉俪情深,本王不愿为难她。所以只好请你帮忙了。”

你不想为难她?所以你就来为难我?林云舒腹诽,何着她看起来这么听话吗?不过林云舒倒也没推辞,他都答应立春玉肚子里的孩子为储君了,她怎么能小气呢。这可是未来的皇帝。将来她的家族还得靠他提携呢。

哪怕为了挣个熟脸,林云舒也得答应,她很爽快地应了,“行。交给我吧。”

宁王往诏书左下角盖上印章,随后将玉玺放回匣子里,重新交给林云舒。

林云舒认命地将玉玺抱起来,“宁王殿下告退。”

宁王心情极好,冲她挥了挥手。

林云舒小心翼翼抱着玉玺,回到仁明殿。宫女们全都守在门外,安安静静地。

张宝珠和春玉正坐在榻上。榻边有个窗户,一缕月光透过窗户折射进来,犹如下了一层银霜。

张宝珠侧坐在榻上,双手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月亮,活似一尊雕像。春玉抚着肚子,一言不发静静陪在她身边。

听到动静,春玉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她手里拿着明黄色的东西,她张了张嘴,“大伯母,你手里拿的什么?”

宫里能用得起这种黄的人除了皇上,别无他人。

林云舒把玉玺搁到茶几上,把诏书递给春玉。

春玉接过来一目十行看下去,随后大惊,“这是皇上的退位诏书?”

这怎么可能呢?皇上怎么会写这种诏书?

张宝珠被她的声音吸引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诏书,连连摇头,“这不可能的。皇上还这么年轻。他怎么可能会退位。”

林云舒给自己端茶倒水,刚刚说了那么多话,她口干舌燥。

喝完一杯,她嗓子这才舒服了,回答张宝珠的话,“这是皇上察觉到事情不妙,所以就把玉玺和诏书交给了你。让你带他逃出宫找宁王。”

张宝珠呆了好几秒,随即才反应过来,这是宁王的阴谋,他是想让她帮他造假。

张宝珠像扔烫手山芋把诏书啪嗒一声扔到地上,缩着身子往后退,“这不可能!我不会背叛皇上。”

皇上要是知道她也是宁王登位的帮凶,一定会恨她的。

林云舒弯腰捡起诏书,弹了弹上面的灰尘,神色微冷,“宁王已经答应,只要你读这个诏书。如果春玉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子,他立刻下旨封为储君。将来孩子继位,你和春玉一个是嫡母,一个是生母,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如果你不愿意,对宁王就没有任何作用,只能被宁王派去守皇陵。你今年才二十三岁,你愿意自己的下半辈子都在荒山野岭度过吗?”

春玉滑下榻,坐到她身边,握住张宝珠的手,“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在这宫中寻求出路。我一直拿你当最亲近的姐姐,你忍心抛下我,死守着那个男人吗?”

春玉做这个选择一点也不难。自打进了宫,她一直在夹缝中生存,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哪还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她和皇上之所以有这个孩子,也只是各取所需。她跟她根本就没有情谊。她自然不理解张宝珠的想法。

张宝珠握紧春玉的手。她有些不敢抬头看春玉。是她求春玉生个皇子,让她们有个依靠的。她也一直为此努力着。

可是她没想到要在皇上和孩子之间做选择。

这真的很难。皇上是她的夫君,纵使他千错万错,待她却始终如一的好。而她却要背叛他。他要是知道,心还不得疼死?

林云舒知道她很难,可是这个选择也意味着她的机会来了,“春玉一定要跟着宁王的,如果你愿意给你和你的家族带来生机,你就读这个诏书,若是不愿,我也不逼你。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也不忍心逼你。你想要忠于皇上。那这诏书就由春玉来读。她虽然不是皇后,但肚子里有个孩子,朝臣们也许相信也不一定。”

这最后一句话就是安慰自己的。事实上,皇上不可能会把玉玺和诏书给春玉。她大着肚子,金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只有张宝珠才是名正言顺的人选。

林云舒说完,也不打扰她,转身出了房间,到小厨房给春玉做些吃的。

再过一个月,春玉就该生了,一定不能饿肚子。

第117章

夜静悄悄的,进宫这么些年,张宝珠从未遇过这么寂静的夜晚。冷风袭来,天空从上至下悠悠荡荡飘下细密的小雪。

张宝珠仰着脖子,伸手接住,冰冰凉凉的雪躺在她手心,不等她看清它的形状,很快又化了。

张宝珠像个顽皮的孩子,不死心又伸手去接。

耳边传来一声轻轻地叹息,张宝珠的好心情戛然而止。

她头也不回,幽幽地道,“我没得选择了,对吧?”

春玉不答反问,“姐姐,如果皇上没有被金人掳走,我的孩子真的就能成为储君吗?”

这个孩子是两个人共同的期望,但无论张家还是顾家其实都帮不了他。如日中天的太后党,狠辣无情的卫党,如疯狗咬人的信王党,每一个都极难对付。

张宝珠神色一顿。

春玉抚着肚子,戚戚然,“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被掳,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张宝珠终于忍不住回头,脸上隐隐带了几分薄怒,“你说什么?”

皇上是她们的夫君,她怎能如此大逆不道。

春玉却好似没被她的冷脸吓住,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自打进了宫,我早就那些忠君忠夫的思想丢弃。其实你不应该再念着皇上。如果不是他当初一意孤行选秀女,你嫁给我四哥,现在早就儿女成群,顺心和美过完这一生了。”

张宝珠定定地看着她,又飞快低下头,“我进宫喝皇上没有关系。我是被信王府的人害的。”

春玉冷嗤,“信王是凶手,皇上就是帮凶。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宝珠转过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多想无益。”

春玉没揪住不放,跟着附和,“是啊。有了这个孩子,咱们都要努力为他拼搏。但是你亲生的孩子,皇上尚且不能封他为太子。我一个贫家女出身的妃子,生下的孩子就更不能了。后宫佳丽三千,皇上还这样年轻,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子嗣。只靠我们如何能推他上位。反而宁王登基,金口玉言许诺我们,只要我生下了皇子,他就立我儿子为储君。不用我勾心斗角,也不用我日防夜防,就这么答应了。如此难得的机会,姐姐为何不愿帮一把呢?”

张宝珠词辞穷了。照春玉这么一说,的确省了她们很多事,她们也确实不用提心吊胆,担心太后再把孩子夺过去,也不用担心贵妃看孩子不顺眼,就把孩子害死。

只是感情的事不是这么算的。

“你对皇上从未生情。当然能算得清清楚楚,可我毕竟是皇上的结发妻子。皇上从未负我……”

“所以你这辈子都要为他守身如玉。还不够吗?”春玉抬手打断她的话。

张宝珠愣住。守寡?

“他被金人抓住,不是我们害的。你站出来宣读圣旨反而是给他颜面。现在外面的百姓哪个不骂他是无道昏君。纵使他一开始不能理解,时日久了总会明白。若他有一天,能够回来,我会陪你一起跪在他面前,请求他的原谅!”春玉抿着嘴,滑下塌,跪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