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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决执意留下厨娘的孩子,再加上蒋纪两家有掺杂了政党因素的娃娃亲在前,因而纪家用大笔封口费打发走两个知情的老奴和稳婆,给孩子取名纪榛,并上了族谱。

纪决知流云最易散,只是未料到亲手抚养成人的纪榛会这样快远他而去。

伦常、道义、礼法、纲纪。

他再天纵英才,也只是肉骨凡胎,他迈不过人间的座座大山,跨不了世俗的漫漫江海。

他无畏千夫所指,却不敢让将他看作至亲的纪榛获悉他不知何时滋长的浊心。

一生念,二生思,三生爱,四生惧。

终其百年,纪决都只能是纪榛的兄长。

在得知长街刺杀一事后,他想过除掉沈雁清。

在此之前他先去见了纪榛。

纪榛殷勤地给他捏肩捶腿,“我怕哥哥担心才不说的,只是一次意外,算不得什么事。”

为了印证自己毫发无损,纪榛绕着屋子兜了好几圈,又模样乖巧地跪到他腿边。

纪决还未斥责,先顺着跪地的纪榛半敞开的衣襟见到了锁骨处的痕迹。

他虽未娶妻,却不可能不知这些青红交叠的痕迹代表着什么。

纪榛浑不知觉,仰着脸软声说:“哥哥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又束起三个手指发誓,“我保证以后事事都不瞒着你。”

纪决抿唇,沉默地替纪榛拢好衣领。

纪榛笑眼弯弯,将脸贴到他掌心,喃喃道:“当时你若知晓长街之事,定会嫌不吉利,不让我和沈雁清成亲,可我是真喜欢他,哥哥,我现在过得很开心.....”

“纪大人,到纪府了。”

铜灯里的烛将要烧尽,纪决恍如梦醒。

他时常设想倘若那日在崇德楼杀了沈雁清现今会是何等光景?

可惧生怯,怯生退,爱之深远者,顾虑太多。

月挂枝头,注定是个难眠夜。

纪榛侧身睡着,怕涌出的泪水弄脏了软枕,将帕子贴在脸上,没一会儿整条帕子就都湿漉漉的能拧出水来。

他与沈雁清成婚三载,今夜是对方第一次如此明白地袒露想要和离的想法。

纪榛哭得抽噎了下,又不想被外头守夜的侍从听见自己的哭声,拿手捂住嘴封住了从喉咙里偷跑出来的呜咽。

他脑子昏胀,翻来覆去都是和离两个字和沈雁清冷漠的神情。

从前听纪府里的老仆讲,人一旦染上赌瘾,赌得越多输得越多就越不能罢手。

他不以为然,反驳道:“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明知没有赢面还要下注,你定是在诓我。”

可是现在,纪榛却成为了自己口中的傻子。

在与沈雁清的博弈中,他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投入得太多就越舍不得放手,甚至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反败为胜,赢得沈雁清的半分情意。

三年不够,就再三年,沈雁清总该被他打动。

可今夜沈雁清一番话犹如当头一棒,敲得他头眩眼花。

他全无筹码,如何取胜?

纪榛气恼地将湿透的帕子丢进铜盆里。

他很想冲到东厢房去质问沈雁清为什么就是不能试着喜欢他,但又怕自取其辱,再得到一句“你有哪一点值得人喜欢”。

在国子监就读之时,纪榛今日背一篇百字古文,翌日就能忘得一干二净,唯独沈雁清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刻骨铭心。

若能把这点势头用在读书上,他也不至于事事被人瞧不起。若他像易执那般饱读诗书,沈雁清也能和他谈古论今,或许就能稍微喜欢他一分。

纪榛一抹脸,晃晃昏沉的脑袋从榻上爬起点灯。

厢房有个用来放置书册的柜子,他忽略顶层一大摞的春宫图,抽出最底下的诗词,坐在桌前翻阅。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纪榛杵着小鸡啄米的脑袋嘟囔,“这句好,这句好,我怎么就写不出来呢......”

东厢房的门悄然打开,远处主厢房泛着微光。

沈雁清轻唤守夜的侍从,“少夫人在做什么?”

“奴才可能听错了,少夫人方才好像是在念诗,什么两情长长短短的,听不真切。”

沈雁清无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大半夜好端端的念什么诗?

“大人,还有吩咐吗?”

沈雁清转身进屋,将门栓落实,一顿,又重新拨开。

只是恐半夜偷腥的狸猫寻不着道而已。

作者有话说:

不能骨科,无所谓,我会出手。

左等右等等不到老婆爬床的沈大人:我门都没锁,老婆怎么还不来找我睡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