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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两相对比下,到了第五月,蒋家军势如破竹锐不可当,而大衡军节节败退,被迫坚守京都,蒋蕴玉也终于和林副将所带领的军队在京都百里外的锦州汇合。

至此,近半年的血战,几乎可见定局。

蒋蕴玉下令驻扎锦州,若五日内大衡军不降,铁蹄将踏破城门,届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众将士艰苦多日,顶着“谋逆反贼”之名近半载,终得见曙光,军营内的欢笑声比往日多了不少。

“小秦先生去何处,随哥几个痛饮一杯。”

几个士兵聚集在一块儿,朝路过的纪榛招手。

纪榛被这难得的轻松感染,接过士兵递来的坛子喝了一口,烈酒一路从喉咙烧到肺腑,烧得整个都暖和起来。他被这股辣劲呛得咳嗽几声,引来士兵们的大笑。

等他走出去一些,方才还在大笑的士兵竟抱头痛哭,嘴里喃喃着“回家了回家了”等含糊之语,他听着这些痛哭声,心中百感交集。

再有百里就是他自幼长大的京都,没想到再归乡已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天翻地覆。

纪榛遥遥见着谈话的蒋蕴玉和兄长,小跑过去,遭到林副将的调侃,“许久不见,小秦先生还是这样活泼。”

林副将在一场战役里负了伤,瞎了一只眼,此时左眼带着个圆拱形的黑罩,性情倒还是一贯的豪爽爱笑。

纪榛抬手捶了下林副将的肩膀,笑笑,“林副将也是一样的爱打趣人。”

林副将感慨道:“这半年大伙都受苦了,中原有句诗叫什么来着,守得云什么月.....”

纪榛抢答,“守得云开见月明!”

“小秦先生好学问!”

蒋蕴玉闻言哑然失笑,“林副将,你就别夸他了,他以前可是京都出了名的.....”

纪榛瞪着他,“你敢说。”

“我就说。”蒋蕴玉挑眉,“京都出了名的.....糊涂虫!”

纪决看着二人又闹作一团,无奈道:“林副将见笑了。”

林副将哈哈大笑,“我见的笑还少吗?”

几人笑闹一番,士兵来报京都来信。纪榛看着瞬间面色严肃的其余三人,慢慢收了笑脸,说:“你们去谈事吧,我先回营帐。”

他目送三人踱步前往军帐,方才的欢笑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愈到尽头,哪怕是胜大于败,如今紧要的节点,半点儿差错都出不得,笼罩在每个人心中的不安皆不减反增。

再有两日就是蒋蕴玉给出的最后时期。

若李暮洄背水一战,又该是怎样的凄惨光景?

纪榛来到关押沈雁清的营帐前,并未进去。这一月下来,越是靠近京都,纪榛一颗心就越是惴惴,他不止一次劝过沈雁清快些想办法逃离,沈雁清应是应了,却始终没有筹划。

这其中考量纪榛自然不知——纪决既肯成全二人,沈雁清若想脱身,想必对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沈雁清偏偏不言明,受用纪榛明明为他心惊胆落却非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他这样问纪榛,“若我走了,你我岂不是终身不能相见?”

纪榛答不上来,见他不肯离开,坐在一旁生闷气。他就拉了纪榛的手将人搂到怀里,也不说话,只是抱着,当真片刻不能离。

“小秦先生可要进去?”

把守的士兵见纪榛站了许久,忍不住发问。

今日气候不好,天际雾沉沉的,早间还落了一场大雪。

纪榛总觉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心里七上八下,又想到沈雁清不听劝,不大想搭理人,遂摇头往自己的营帐走。

吉安见他神不守舍,问:“公子,发生何事了?”

纪榛摸了摸堵了块石头似的胸口,闷声说:“我不知道.....”

“公子别多心,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纪榛也以为是自己杞人忧天,可这种不安持续到夜间终于落了实。

这一夜下了极大的一场鹅毛大雪。

雪色里,军营遇袭,点了火的箭羽如流星落下,到处是火光与哀嚎声。

而惊慌跑出营帐的纪榛见着午间递给他酒,痛哭流涕喊着“回家了”的士兵中箭后了无生息地躺倒在地。

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沙鬼守尸。

游魂啊游魂,你家在何处?

我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