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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一半,对上沈延非略扬的眉梢,她愕然顿住,小心翼翼说:“没有过吗?跟你喜欢的那个人,没有过?”

沈延非漆黑的眼瞳已经深暗到看不到什么光,只是一言不发盯着她,似乎在往更深处,她自己都探究不到的地方探入。

姜时念惊觉自己越界了,问了她不应该刺探的问题。

沈延非本就深居简出,高不可攀,能被他看进眼里,动情去亲吻的人,除了已经嫁人的白月光,估计就再也没有了。

没接过吻,也很正常。

她忙努力挽回,因为心急,就难免有一点口不择言:“无所谓,你如果担心到时候效果不够自然,我……在这方面比你有经验一些,必要的话,可以……帮你提前演习……”

姜时念音量渐低,被沈延非的目光慑住,一时忘记说话,难言的心慌。

沈延非低笑了一下。

她说,这方面,她有经验,可以帮他。

心底最隐秘处看不见的洞口,被毫无准备的悍然刺入。

原来她亲手的,要比从前任何一次远远望见,从别人口中听说的,都要剜心锥骨。

沈延非抬手盖住姜时念的眼睛,按着她躺回去,把被子拉高,低淡要求:“睡觉,不然这一晚你就别睡了。”

姜时念被他这么按着,以为会彻夜失眠,结果可能因为头发上残留的热度,反而入睡很快,等闹钟响醒过来的时候,她反射性地望了望身边,沈延非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半坐起的身体又跌回去,手臂遮眼缓了片刻,起身梳洗,下楼才从阿姨口中知道,沈延非今天走得很早,天没亮就去了公司,随即她手机上收到一条微信。

沈老板百忙中抽空跟她说:“晚上去电视台接你下班。”

姜时念想起今天是春节前电视台里几个节目团队定好聚餐的日子,晚上下班要集体去吃饭,她作为重点目标,当然不好拒绝,很早就答应下来。

她斟酌着回了一行:“今晚台里有聚会,估计很晚,我跟同事一起去,助理会送我回来。”

又等了一会儿,沈延非没再回复,姜时念知道他早晚会看见,就不再挂心。

等吃完早餐去台里,果然重点节目的大团队都开始提前打鸡血了,为晚上的聚餐兴致高昂。

她偶然听见,有人私下里议论乔思月受到的处分今天早上下来了,是按规定被下放到地方小台,不能留在市里,过段时间有立功表现才有可能回来。

但所有提及到沈延非的话题,都是压低的兴奋尖叫,议论沈总是真正高山雪,根本难以接近,搞手段对他没用,哪有人能入他眼,也就只有等录节目的时候多来围观几次,勉强算是沾仙气儿了。

“哎,也不是,我昨天下班时候去台长办公室那边送资料,好像听见沈总说让整个台下个月出席他婚礼!”女声窃窃私语,“我都恍惚了,我们配吗?我们去当摄像应该都不太够格吧……”

“我草整个台?!不对你等会儿!沈总要结婚?!”另一人险些打翻东西,“能跟沈家门当户对的是谁啊?得什么身价啊我天!”

“而且是闪婚噢,以前完全没听说过沈总身边有女人,”感叹声拖长,“哪个有钱有势的仙女这么命好——”

姜时念及时走开,没再听下去,底气不太足的攥了攥手,听大家聊八卦,她都有点替沈延非可惜和不值。

不过暂时没人把她跟沈延非直接联系在一起。

姜时念明白,沈延非还在顾及她之前的话,就算是昨天公然上楼,他也把这件事处理得低调,没有大范围流传开。

临近年关,台里工作量很大,姜时念忙到天快黑才结束,被大家催促着出发去餐厅。

姜时念问童蓝:“换地址了?”

童蓝激动点头:“念念姐,今天聚餐有赞助,档次比之前定的提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姜时念倒不在乎去哪,跟童蓝一起下楼,穿上大衣的时候,她手机再一次发出连续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姜家父母咒骂她的信息。

从今早乔思月的处罚下来开始,她的手机就没安静过,很多能戳伤眼睛的话一条一条往外跳,电话也打个没完,她干脆选择关机,到现在才打开。

姜时念敛着眸,无视那些未读的消息和未接来电,没细看就把通知栏点了清除,然后调成静音。

刚走出电视台大楼,童蓝就敏感地把姜时念拦在后面,笑眯眯说:“念念姐,风大,咱们等会儿走。”

姜时念知道不是这样,正好有其他同事招呼她们出发,她就没有迟疑,从玻璃门迈了出去,一眼看到长台阶的下面,乔思月抱着自己的东西站在那,姜家全员到位,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

童蓝作为极少数的知情人,小声劝:“你别难过,就当没看到,晚上聚餐秦栀姐不是也去吗?咱们快走!”

“我没事,”姜时念温浅笑笑,“放心。”

童蓝护着姜时念,用身体挡住,趁人多没让姜家的人发现她,但从附近路过时,声音还是很清楚地飘过来。

“思月哭什么,大不了这破工作就不要了,主持人本来也不是什么体面工作,爸给你几家公司,做不好也没事,慢慢学。”

“弄什么公司,多累!小姑娘这个年纪就得轻松,听妈妈的,那个地方台咱们不去,你爸你哥又不缺你钱花,以后你就多交朋友,逛逛街做做脸,想进修就出国,商瑞要是对你不好,妈就给你另选。”

姜炀话少,但也低声表态:“有家里疼你,怕什么,别的不用操心。”

乔思月喃喃:“但时念她……”

“提她干什么!也不嫌晦气!”前一秒还细心哄慰的语气陡然冷冰,“孤儿院出来的,天生基因就差,白养这些年!”

风大扬起姜时念衣角,她最近勇气多了不少,甚至某一瞬想冲上去跟他们争吵,但来往人群,电视台通明的灯光,都在提醒她,她想要体面,不能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

台里的车等在路边,姜时念低着头,没看见熟悉位置停着的那辆迈巴赫。

许然也不能上去抢人,等姜时念出发,他马上打电话,“三哥”到了嘴边,硬生生改成“哥”:“嫂子上同事车走了,没注意到我,不过……姜家那群人渣在电视台门口,虽然嫂子素质高没搭理他们,但那些人嘴里必定没好话。”

沈延非叫停面前的工作,视线转向窗外:“姜家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活在梦里。”

许然点头:“是嫂子体面讲道理,不跟他们当面冲突。”

沈延非很低地哂笑:“我老婆心善,但我不需要什么体面,也从来不讲道理。”

他合上文件,让一屋子的人散开,起身交代电话里的许然:“你不用跟了,我去等她。”

聚餐地点是跟海域齐名的一家会员制会所,容纳量比海域要大,可以接待人数多的聚会,今晚整个一楼被包下,电视台几个组加一起大几十人,没来过这么烧钱的地方,到里面亢奋到群魔乱舞。

姜时念不爱热闹,跟童蓝安安静静坐在墙边沙发上喝苏打水,晚饭已经吃过一轮,现在是小食酒水阶段。

童蓝跃跃欲试地张望那群唱歌打桌游的同事,姜时念拍拍她:“你去吧,我自己就行。”

见姜时念表情如常,童蓝也就放下心,凑过去玩,这时候秦栀才姗姗来迟,一掌拍到她肩上:“发什么呆呢,这种场合果然没我不行吧。”

秦栀跟姜时念是大学同学,不同专业,都是本系无人争锋的榜首,没毕业就在各自行业里出尽风头,秦栀是摄影记者,经常国内国外的飞,性格爽烈,完全不像个豪门千金。

她工作上跟市电视台联系很多,今天聚餐也请了她来。

秦栀刚加班忙完,马不停蹄赶过来,离老远就看见姜时念垂着眼睫,一声不吭,她知道,姜时念这样安静不说话,目光不与人相交,就是陷在情绪谷底。

秦栀有时候都自我怀疑,表面看起来,好像她比姜时念要坚强得多,但试想姜家和商瑞的事,挑一样发生在她身上,她都要崩溃抑郁了,但姜时念都默默承受,到现在也没有抱怨过一次。

她的韧性,或者说承受伤害的能力,强到超出范围,不用深问,也能想到这么多年是怎么长大的。

姜时念抬头朝秦栀笑:“我给你单独叫了夜宵,等你一来就能吃。”

秦栀却只觉得心里难受。

“吃什么啊,不饿,除非你陪我,”她跟姜时念撒娇,“最好再跟我喝点果酒,放松放松。”

姜时念拗不过,被秦栀硬拉到调酒的吧台边,丰盛夜宵也端上来,秦栀给她分了一半,让调酒师替她弄杯够甜度数低的。

秦栀把酒杯推给姜时念:“这口感就是果汁,尝尝,咱都是做沈太太的人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姜时念失笑,眼睛盯着酒杯,情绪驱使着,尝了一点,确实很甜,没有什么酒味。

秦栀边吃边说:“别的都无所谓,我就是担心,商瑞那狗万一哪天幡然醒悟,又来找你解释,你会不会动摇啊。”

姜时念舌尖很苦,就又抿了一小口:“商瑞昨天就来过了,解释他做那些事都是故意的,没出轨,没悔婚。”

秦栀差点呛死,咳了几声低喊:“你呢?!你什么心情?你不会再给他机会吧!”

姜时念脸颊有很薄的一层红,贪甜地又喝了几口,才慢慢说:“我觉得很恶心,比之前更恶心,我也……很难受。”

她把手臂放在吧台上,喝完杯中酒后,侧过头,把脸颊垫上去。

难受到,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对人言明,就像今天在电视台门口,她听到姜家人那些话的心境。

她以为早就不会被伤害到了,但是忍不住又想起过去的自己,那么长的时光里,她在心里偷偷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把她当做女儿和妹妹,能够给她一点温和的姜家人,一次又一次对她说过。

“你学传媒还不满意?!新闻主持人是你这种不正经的长相能随便当上的?!你能进电视台就知足吧!不会还是惦记着家里的公司?我早就告诉过你,别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同学出国深造跟你有什么关系?姜家的钱是那么好赚的?你说什么,还?你拿什么还啊,姜家养了你,你就一辈子都亏欠,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