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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北方小镇的夏天,她梳两条小辫子坐在树荫累累的院子里,妈妈含笑一笔一划描绘她,几个月后妈妈病倒,再也没有醒过来。

专属于她的画,就这么被悄悄处理掉。

她甚至能想象,许丞是怎么在家里搜刮妻子仅剩的遗作拿出去兜售,如今又被买主随意地用来拍卖!

许肆月气得头昏,跟梁嫣说:“把具体时间地点起拍价告诉我!”

“我打听过了,起拍价二十万,还好不高,很容易拿下。”

许肆月卡里只剩下三十几万余额和一堆买时天价现在屁用没有的奢侈品。

她把眉心捏出红印,忍着羞耻说:“我把随身带的两块表押给你,加一起应该有五十万,你先借我钱应急行么?”

她必须把画抢回来,起拍价二十万,一般不会有人恶意竞价,百万以内足够了。

梁嫣相当爽快:“你跟我见外什么,需要钱尽管说,我给你拿。”

“好,明天我去找你。”

挂完电话,许肆月环顾四周,顾雪沉早离开了,只有鼻端还残存一点他身上的冷冽。

她扶着椅子坐下,刚脱力地趴到桌上,侍者就敲门问:“许小姐,可以上菜吗?”

许肆月一动不动:“人都走了。”

她在飞机上就没吃,饿得胃疼,但她没钱,以后她再也不是什么挥金如土女王king,她只配喝西北风。

侍者说:“菜是顾总事先交代好的,账提前结过了。”

许肆月刷的抬起头,半秒都没浪费:“上!现在就上!”

这家餐厅是江浙菜和川菜混搭,许肆月向来嗜辣如命,以前过来挥霍的时候,川菜每样必点。

最后一顿饱饭能在这儿吃,也算是安慰了。

许肆月把脊背挺直,娇气大小姐范儿稳得一批,绝不在别人面露出半点虚。

然而等菜上齐后,她情绪顶不住了。

“这都什么?糖醋?白灼?素炒?辣的一道没有?!”

侍者笑容标致:“顾总特意安排的,连盐都没怎么放。”

许肆月当场摔筷子。

顾雪沉知道她口味,分明就是故意恶心她!

许肆月起身就要走,迈出两步又停下,屈辱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叫出声的小肚子和微微痉挛的胃。

……干啥啥不行,喊饿第一名。

她满腔怒火地坐回原位,端起手边的白粥,把菜胡乱拨进去一点,愤愤喝下。

温热清淡的粥滑入喉咙,不知不觉缓解了她的疼痛。

骂骂咧咧吃完,许肆月从包里翻出一盒药,抠出两片,闭着眼睛咽下去,顺手抹掉睫毛上的水汽。

餐厅外,夜色深沉。

这里位置僻静,天际浓云遮住星月,只剩两列暖白的路灯亮着,薄薄光晕落下来,照着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宾利。

顾雪沉坐在驾驶座上半阖着眼,透过玻璃,沉默注视餐厅的大门。

死寂的封闭空间里,助理乔御正连着语音尽职汇报。

“顾总,明晚慈善拍卖的主办方和我通过电话了,感谢您愿意参加,特意留了前排中间的位置,也会按您的要求保密行程。”

“您预计得没错,那幅画确实有猫腻,是今天晚上突然加进拍品单的,现在还不确定到底是凑巧,或者有别的目的。”

顾雪沉意料之中。

乔御满肚子好奇,这幅画从许家流出来开始,顾总就在时刻盯着了,他又想起画上的漂亮小姑娘,按落款时间算下来也就比顾总小一岁,本想壮着胆子想八卦两句,顾雪沉这边正好有电话进来。

他扫了眼号码,直接把乔御切断,按下接通。

餐厅领班语气殷勤地说:“顾总,许小姐已经下楼了,拿走了许先生留下的行李。”

顾雪沉没说话。

接下来是巨细无遗的叙述:“……许小姐情绪很差,但还是吃了清粥和菜,看起来脸色稍好了一些,进餐之后,她又吃了两片药,我没看清具体是什么。”

听到“药”,顾雪沉眉心收拢,低低地“嗯”了声。

过了不久,餐厅旋转门一动,许肆月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从里面出来,她扎起了长发,露出雪白纤秀的脖颈,一脸怒气地站在街边打车,红唇微微开合,多半是在骂他。

长街上风很大,她裙子单薄,被吹得有些狼狈,却依然美得夺目,在黑夜里浓墨重彩。

顾雪沉目不转睛盯着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凸起苍白清瘦的骨节。

他身旁的副驾驶上没有人,只有一个打开的首饰盒。

盒里嵌着钻戒,璀璨的一枚鸽子蛋。

当年的那个午后,他曾低下头问她:“如果拿这样的戒指求婚,你答应么?”

少女的眼里全是不以为然和好胜,敷衍地笑着说:“你拿得出来,我就答应啊。”

顾雪沉为了这个答案,穷尽自己的一切去挣这枚戒指,哪怕心里很清楚地知道,她一直在骗他,也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