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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沉即便说着这种直戳人心肺的话,语调也始终冷静,仿佛面前的人从来没在他眼里存在过。

越是这样,越叫许丞难堪。

他匪夷所思地瞪着顾雪沉,终于意识到他居然看走了眼,以为顾雪沉一个靠专业白手起家的年轻人,少言寡语的没那么张狂,应该比较好拿捏,等他升级做了老丈人,就能坐享福利了。

没想到……

现在他眼前这个人,像在某一瞬间撕掉了沉静内敛的表象,露出一种截然相反的强势危险性和狠厉。

许丞不由自主看了眼父母席,好像亡妻真的坐在那等着他,他哆嗦了一下,不甘心地把矛头转向许肆月。

“肆月,你也对爸爸这个态度?!你从小到大我没亏待过你吧,你想怎么胡作非为我都纵容了,现在嫁得好,就想断绝关系?陈阿姨好歹是你继母,特意从明城赶过来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许肆月在婚礼前刚做了美甲,边缘有几颗点缀的钻石,此刻都深深摁进皮肉。

撑住,绝对不能当着许丞和这个女人的面表现出她的病况。

她感觉手心轻微刺痛,像是破皮了,刚想用力按一按加重,好让自己更清醒点,小臂就被顾雪沉的手抓住,自然而然放进他臂弯里。

许肆月立马就从单打独斗的落魄大小姐,摇身变成了挽着矜贵老公的小娇妻。

要搁在以前,她绝对看不上这种狐假虎威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竟然找到一丝莫名的底气。

管他呢,反正看这状况,顾雪沉没打算给许丞脸,正好跟她统一战线。

许肆月理了理自己七位数的流苏耳坠,冷笑:“特意赶过来?来干什么?戴着我外婆的珠宝跟我炫耀,还是想对我宣示主权,告诉我整个许家都归她了?”

她尖俏的下巴矜持抬起,明艳照人:“不用折腾了,属于我外婆的,咽进肚子里也没用,我会一件不少的拿回来,还有那个许家,我妈妈从来都不屑,我更觉得恶心,她喜欢抱着垃圾场,那以后就别满身恶臭地跑来扫我的兴!”

“至于你,许丞,”她一字一字碾出这个名字,“钱货已经两讫,你见过哪个被卖出的物品,还能朝卖她的人叫爸爸?”

许丞嘴唇气得发白,女人倒在他身上,不堪受辱地痛哭,没想到一动之下,又露出来衣领里一枚翡翠坠子。

她慌乱去捂,许肆月拽住绳结狠狠扯下来。

顾雪沉视线扫过乔御:“够了,让他们出去。”

乔御早带了人准备,听到顾总发话,立刻把人往外推,许丞气急败坏,但没人理他,几道身影错乱的时候,突然有个刺绣小包飞向许肆月,她下意识接住,包口顺势敞开。

里面是几个熟悉的首饰盒,掀开一看,竟是外婆另一套祖母绿,一件不少,里面还夹着张纸条:“周六下午三点,闽江路梧桐咖啡馆。”

许肆月抬头,不远处被赶出去的三个人里,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年轻女孩子回过头,灼灼地看了她一眼。

“肆月!”梁嫣拎着裙子跑过来,眼角湿润,“对不起啊是我的错,我已经劝他们走了,没想到他们还是找到别的入口进来。”

“哎,这个是什么?”她转开话题,去碰那个绸缎小包,“婚礼快开始了,别耽误进度,我帮你拿着吧。”

程熙也在这个时候赶过来,生怕头纱落地,高高举着:“快快快来不及啦,老板娘头纱还没戴——”

顾雪沉在梁嫣碰到之前,先一步拿起绸缎小包,转手交给程熙:“保管好,婚礼结束还给太太。”

然后他接过头纱,素白瘦削的手腕微扬。

许肆月只觉得眼前一花,这片朦胧细腻的雾像是从天而降,落在她头上,遮住她一切不适的反应,也挡住了外面的男人。

她不禁仰脸,看向顾雪沉,隔着一层纱,他仍然夺目,薄唇敛着,有氤氲的血色。

现场钢琴曲在响。

许肆月心跳却是一空,继续盯着他的唇。

婚礼迫在眉睫,按流程肯定有交换戒指之后的拥吻,所以等一下,她就要……时隔四年再次跟他接吻了?!

“别走神,”顾雪沉低低说,“让外婆带你走花道。”

许肆月这才知道外婆被他接来了,刚才太乱,老太太被拦着一直没让露面,这会儿义愤填膺地拿拐杖敲地。

“外婆,时间到了,”顾雪沉声线里少了些冷,有一抹砂质的哑,“您把肆月牵给我。”

外婆忙点头:“好好,我们小月亮和沉沉结婚最重要,外婆领着她,把她放到你手上。”

许肆月站在花道尾端,手被外婆攥着,前方视野的尽头里,男人挺拔地站在风中。

她深吸气,心情复杂。

当年在青大见到顾雪沉,他也是这样,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干干净净迎着风,是最不可亵渎的一抹山巅霜雪。

她去撩拨去破坏,把他玩弄于股掌,没想到最后她成了输家。

一小段路很快走完,许肆月的手被传递到顾雪沉微凉的掌心里。

重逢这么多天,他第一次实实在在握住她。

许肆月心口像被轻缓地勾了一下,她挥开这点异样,小声说:“婚礼上发生那种闹剧,你想怪我就怪我吧,不过我倒是很意外,你竟然会帮我,我原本还以为人是你放进来的。”

“帮?”顾雪沉的手在变烫,嗓音却极尽冷淡,“你是顾太太,婚礼现场上,我不会让自己的妻子落下风。”

许肆月真后悔说这句话。

自作多情了,人家顾总维护的是顾太太,不管是她许肆月,还是换别的人,他态度都一样的,说白了就是和她没什么关系。

刚好牧师在问她愿意吗。

许肆月绷着嘴角回答:“愿意!”

没个好气。

也不是怪顾雪沉,她是怪自己没事闲的自取其辱。

牧师继续问顾雪沉:“……无论她疾病或是健康,贫穷或是富有,你都愿意一生爱护,直到走完你在人世的所有路程,你愿意吗?”

许肆月这次听清了,觉得虚伪,这些理想化的宣誓词一个字也不符合顾雪沉,他要的,只是让她受虐知错,对他忏悔而已。

然而她耳边,却响起男人低沉暗哑的三个字,搅着难以名状的孤苦和寂寞:“我愿意。”

许肆月心神一震,不等探究,就看到他在朝她靠近。

……接吻环节到了!

她呼吸不由得加速,紧闭上眼睛,双手藏在裙摆里悄悄握着。

躲开?不行,她都闹了一场了,要是再来个拒吻,顾雪沉还不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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