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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时间有声音,每一声都缓慢得像被无限拉长。

水龙头哗啦啦地开着,窗外楼下的街道热闹而喧哗,结队的人群闹嚷嚷地说着什么,这些在平时听起来有些纷扰的声音给过于寥寂的空间增添了几分人气。

谢知谨拧紧水龙头的开关,抬起脸看镜子里略显苍白的脸,唇角绷直了。

这已经是他三天里第四次忘记关掉水龙头。

对于对每件事都有近乎严苛标准的谢知谨而言,这类小错误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但这几天他却一直在“犯错”。

小到忘记课堂作业放在哪个硬盘里、大到将学生会的文件搞错,以及开门进屋的时候没有拔下钥匙。

最不对劲的是他开始失眠。

一闭上眼就能见到江遥各式各样的神情和身影。

璀璨而充满爱恋的笑容、向他奔跑而来的步伐、跟他讨要拥抱和亲吻时的羞涩与纯情、啜泣着求他不要找别人、炙热且真诚地说喜欢他,以及,躺在贺鸣身下迷离的、布满泪痕、陷入情*的脸。

一点点、一滴滴,像是世界上块数最多的拼图,拼凑出谢知谨所认识的江遥——而现在有一块色彩最为浓烈也最为靓丽的拼图却被贺鸣捡走了。

谢知谨的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地发痛。

与江遥分道扬镳比他想象中要艰难上千万倍。

常理告诉世人,天赋加努力能达到世界上百分百九十九的目的,谢知谨亦秉承着这个理念,但这几天的失常让他意识到,有些事情即使强迫自己去完成,依旧无法适应与接受。

江遥就是那个百分之一,也许更极端一点,是零点一、零点零一,又或许是千亿万人里的唯一。

总而言之,江遥是个具有不确定因素的意外。

而毫无疑问的是,不管出于什么缘由,谢知谨想留下这份特殊的意外。

江遥站在公寓房门前,手中拿着谢知谨给的钥匙,还有三分钟就到他和谢知谨约定见面的时间,他却踌躇不前。

见谢知谨之前,他在心里演练了不知多少遍未知的场景,把所有能想的可能性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企图在见到谢知谨时能以一种相对冷静的态度与对方交谈,可是他还没有踏入这间房间就已经起了怯意。

江遥握了握拳,刚拿起钥匙准备开门,门就毫无预兆从里面被打开了,就像是特地在里头等他。

他吓得一抖,仓惶地抬眼看出现在视线里的谢知谨。

谢知谨面色皓白,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虽然这丝毫没有减少他的俊逸,但在江遥的印象之中,从未见过对方如此疲态,哪怕是高三熬夜熬得最狠的那段时间,谢知谨也是意气飞扬的,他不禁诧异得微微张了张嘴。

相比于谢知谨略显倦意的脸色,江遥倒是一贯的两颊红润,如果忽略掉他眼里的忐忑,任谁都会觉得这几日他过得很滋润安逸。

两人静默几秒,谢知谨错开身体,说,“进来。”

江遥拿着钥匙的手垂下,像是一只闷着脑袋前行的鹌鹑,怀抱着些许不安与紧张跟了进去。

他想了想,转身将门关上,回头时谢知谨已然走到沙发处,正静默地望着他,眼睛深如漩涡,瞧不见眼底的情绪。

江遥将手背到身后,悄然绞紧了,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明明是谢知谨联系的他,见了面却仍是江遥开口先打破僵局,他喉咙发涩,“谢知谨.....”

只是说出这个名字眼眶不由自主地发红。

诡异的沉默像密不透风的茧缠绕在两人之间。

谢知谨身姿挺拔,眼若烟波,依旧高姿态,默然地注视着恹恹的、触手可及的江遥。

江遥因对方冷然的目光而微微发颤,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一步,是一个类似于逃避的动作。

他一动,谢知谨也动了起来,几步抵达他的眼前,江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压在喉咙里的哼叫,就被谢知谨搂着腰压在了墙面上。

他被困在谢知谨的怀抱里,一呼一吸间尽是将他团团包裹起来的清冽气息。

江遥垂在身侧的手猝然收紧,不知所措地与近在眼前的谢知谨对视,唇瓣微动,谢知谨冷声道,“别说话。”

他像得到指令的机器人本能地闭上了嘴。

谢知谨凝望着他,微凉的掌心贴住他的脸颊,仿佛要确认他就在眼前,像是品赏珍贵的绸缎一般一寸寸细致地抚摸着,从清秀的眉眼摸到挺翘的鼻尖,指腹又落到红润的唇瓣上,带了点力度揉搓着。

动作越来越重,江遥偏过脸躲了下,喃喃说,“疼。”

见面不到三分钟,江遥第二次躲了谢知谨。

一股如涓流般的戾气在谢知谨眉眼间盘旋不去,他扳正江遥的脸,盯着江遥下唇快要结痂的一点嫣红,问,“贺鸣亲你就不疼吗?”

江遥肩膀微缩,下意识地抿住了唇藏起昨天不小心被贺鸣咬破的小伤口。

谢知谨眼眸深沉,想起月色下拥吻的身影。

他抬起江遥的下颌,含住柔软的唇部,细细描绘着伤口,又轻轻地咬了下去,将即将完好的伤口又咬出了血珠。

江遥痛得推拒谢知谨,可他越是抗拒,谢知谨就亲得越凶。

咸涩的液体冲刷掉深吻的血腥气。

江遥曾经那么渴求谢知谨一个吻,可如今被亲吻却只觉得难过。

为什么谢知谨总能易如反掌地压制他?

他不要再这样了——

江遥咬紧了牙关,将软舌抵挡在外。

无法入侵的谢知谨松开了江遥,眼神染上稀见的愕然,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淡漠,他擦拭江遥唇上的血珠,连同着粘腻的眼泪,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江遥却听懂了。

他摇头,慢慢地推开谢知谨。

江遥哭得倒抽气,靠着墙肩膀一抖一抖的,谢知谨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想牵他去沙发坐着,还没有碰到他,他就将手藏到了背后。

谢知谨的手落了空,没有立刻收回来。

江遥视线模糊盯着洁白的地板看,破了皮的嘴唇痛,乱成浆糊的脑袋痛,住在胸口里会跳跃的心脏也痛,痛得他不敢看谢知谨,怕会有一桶高浓度的盐水浇下来,淋得他倒地。

他来找谢知谨前预想了很多种情况,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该是这样的。

也许以前是,但他现在不能只考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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