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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阿姒捂着嘴艰难地咳着。

晏书珩连被她喷了一脸水都是优雅的, 淡然用帕子轻拭面颊,不忘替阿姒轻顺后背:“抱歉,吓着你了。”

平复下来后,阿姒怔了会, 再回想, 昨日一切恍若隔世。

爹爹生前常说, 让她们别回头, 他若在天有灵,也定会说:“好孩子, 昨日的彷徨和压抑便止于昨日吧。”

阿姒闭上眼, 试图释怀。

她揪着被褥, 指关不断收紧而泛白,手背覆上温热的大掌。

头顶响起关切低语声。

“怎么了?”

温润的话语是寒夜里一盏烛火,惹人朝着它走去。阿姒喃喃道:“我无法放下……这对爹爹太残忍……”

哪怕已揪出加害父亲的人,让那人得到惩罚, 她仍不愿放下。

那是她的至亲,怎么放得下?

“爹爹豁达, 定不希望我沉浸在痛苦悔恨中,我只是,”阿姒颓然垂下脑袋, “只是从前不知道爹爹是被至亲所害,我虽恨,但能怀疑的人太多,我不知该恨谁,便也只记着少时快乐的日子。可自从有了恨的人, 我便不想放下……恨虽比爱更折磨人,但也能记得更真切, ”

“我……我怕我会忘记爹爹。”

她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紧绷着身子缄默许久。

晏书珩默了默,声音像清泉缓缓淌过,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阿姒是个孝顺的孩子,才会认为忘却仇恨等同于背叛。但相较于让你受恨意折磨,你爹爹当更希望你能铭记过往美好。”

他轻抚着她的乌发,低低道:“阿姒,想哭,便哭吧。”

她未出声,但晏书珩却能感到颈侧湿了一片,他无言抱着她。

只哭了片刻,阿姒抬起脸,她像几年前在桃林中一样,抓起晏书珩的袖袍给自己擦泪,瓮声瓮气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已经揭穿三叔——不,杀父之仇面前,长幼尊卑算什么?陈季延这禽兽配不上我一句‘三叔’,更配不上我为此折磨自己……爹爹也不希望我因为一个无耻小人而耗费心神。”

擦完后,阿姒想起他爱洁,一日要换好几套衣裳,抬眸看他。

晏书珩也在看她。

他低垂着眼,垂下的长睫无比缱绻,指腹擦过她绯红的眼角:“无妨,擦吧,我并不在意。”

他的温存叫阿姒愣了须臾,瞧见他喉结上的红印,阿姒目光猛地一颤,视线下移,她看到青年玉白的锁骨上、襟口之下都隐有红印。

都是她发泄时做的。

阿姒僵硬低眸,越过自己身上领口微敞的中衣,她一眼便可看到雪顶、沟壑中间皆有零星红梅。

但这些只是冰山一角。她腹处,后腰,臀上,腿侧……应该都有。

不不不,这都不打紧。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罢了。

只是从前都是他引'诱她。她虽称不得柳下惠,至少穿上衣裳后还可甩出句冠冕堂皇的狠话与之割席。

但昨日是她勾着他。不仅如此,她还情绪失控,说了句平日打死她都不会说出口的……荤言浪语!

阿姒欲哭无泪。

她怎能说出那样孟浪的话……

往后恐怕她再也无法理直气壮地骂他“下流无耻”了。

晏书珩稍一倾身,身后墨发垂下,和阿姒的长发暧昧交缠。

他带着歉意低道:“昨日是我见阿姒无处宣泄,便不知节制,说到底,我也占了你便宜,阿姒不必有负担。”

习惯了那个温柔但挟着强势,狩猎般步步紧逼的晏氏长公子,习惯受他逗弄撩拨她再还击,今日的他体贴得像个正人君子,反叫阿姒无所适从。

该说些什么才合适呢……

她思忖时,晏书珩取来她从前穿过的衣裙。他把她搂在怀中,极为妥帖地,一件件替她穿上。

阿姒顺从地配合着他。

她满脑子都是往后如何面对他们的关系。各退一步,回到原点?或者不去想未来,当情人继续相处?

似乎都不合适。

那该继续往前走么……

可不得不承认,陈家的事已在她心里留下印记,如今她对世家、对权势和人性都很茫然。

阿姒轻声叹气。

青年指'尖顿了一下。

阿姒回过神时,他已替她穿好最后一件衣裳,打了个漂亮的结。

梳妆后,晏书珩把陈九郎递来的信给她。信上说,陈家已于昨日对陈季延行过家法,废其手足后连夜押往本家,但被楚七带着一伙人劫下,在车上浇油掷火,连人带车烧了。

虽诧异楚七为何有这样的本事,但阿姒深感快慰:“便宜他了。”

九哥在信里还说了,昨日陈季延只是胡言乱语,族中无人当真,也不会让这些话传出去,让她别多想。

阿姒看完,平淡地将信烧了。

用过饭后,护卫通传,称宫里的马车等在别院门口。

晏书珩送阿姒出门。

上马车前,他抓住阿姒的腕子,仅是深深凝着她,什么也未说。

无言对望着。

须臾,晏书珩微微一笑。

阿姒不去看他那蛊惑人心的眸子:“你……是还有事么?”

他又笑了:“无事,只是想说,无论何时,阿姒都能来找我。”

阿姒张了张嘴,将要蹦出的“好”字压回腹中:“有些事,我尚未弄明白,待我寻得答案后再找你,好么?”

他缓缓松开她腕子。

“好,一切皆由阿姒决定。”

马车消失在巷口。

晏书仍未离去。

今晨他听陈九郎说昨日陈三爷不知悔改且口出狂言,阿姒亲手拿剑剜了他的嘴,随即扔了剑奔出陈府。

回想她那些话,或许,他知道她想寻求的答案是什么。

.

阿姒于正午到永芳殿。

她未像往常一样直接进殿,立在殿前缓了会,这才入内。

陈卿沄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不忍道:“阿姒,你该与阿姐说的,这样的事,不该由你一人来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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