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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锦惜本以为, 不该有这么顺利的。

毕竟自己在旁人眼底可不算是什么“清白”的出身,太师府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门第, 顾氏一门更是旁人高攀不上的显赫。

怎么着,也有那么一两个人看她不顺眼, 闹点事儿吧?

可就是没有。

从尚书府出门之后, 一路都是顺顺当当, 脚底下连颗绊倒她的石子都没有, 更别说是什么旁的针对手段了。

实在是, 略感无聊。

人手里牵着那大红的彩球绸带进了屋,陆锦惜就有些发怔, 视野被头顶上的红盖头遮了一半, 也不大看得清屋内的状况。

接着就听见了一声笑。

头上那盖头被人随手一拿,眼前便豁然开朗。

顾觉非的声音里, 甚至带着一点并不明显的戏谑:“拜堂成亲进了洞房,你都还走神了。这么顺利,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生,让你失望了吗?”

陆锦惜眨了眨眼, 抬眸就瞧见了他。

高烧的红烛将屋内照得亮堂堂一片, 也将此刻的顾觉非照了个清清楚楚。一身大红的喜服穿在他身上,宽肩窄腰,一表人才, 俊朗的面容却依旧透着点消瘦。

分明疲惫的眉眼之间, 却有璀璨的华光。

平心而论, 她觉得顾觉非是不适合穿红的。

他表面上是个清冷淡泊性子, 从来有一种江南烟雨里浸出来的文气,骨子里又有一种北地京都才能酝酿出来的成熟稳重。

穿一身冷色调是刚好的。

既不显得浓烈,也不显得太过咄咄逼人。

相反,红总是给人一种盛大的感觉。

可眼看着此时此刻的顾觉非,她竟觉得,他穿红也是好看的。兴许是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让人迷醉?

像是平时压抑着的都被释放了出来。

顾觉非面上的神情,甚至是锋锐而张扬的,通身都是压不住的光彩,犹如美玉放在月下。

眉眼是有温度的。

目光是有温度的。

就连唇畔那一点微微扬起的笑意,也是有温度的。

若说平日里、旁人眼中的顾觉非是个只可远观的谪仙人,此时此刻陆锦惜眼中的他,便沾染得三分凡俗红尘气,一下变得触手可及起来。

她望着他眉眼,一时有微微地怔忡,接着才睨他一眼,凉凉道:“不愧是顾大公子,猜测人心的本事总是不差,连我这点心思都能看透。”

近些天来,她日子就是无聊。

陆锦惜向来也是洞彻人心的,她不觉得太师府里会有人特别欢迎自己,也不可能一路上都不露出什么端倪。

所以当这一路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她自然奇怪。

只是顾觉非半点没当一回事。

他只是定定地望着她,望着云鬓梳起、粉黛妆浓的她,将她手中还拿着的红绸扯了出来,扔到了地上。

话里却是一笑:“你要知道,你嫁的可是我。”

她的手被他拉住了,人也被他往那摆满了吃食的桌旁牵,只是依旧有些迷惑:“这跟嫁给你有什么关系?”

“你当我是薛况吗?”

虽是新婚之夜,可顾觉非半点没将那一位已经“战死沙场”的大将军当一回事,毫无忌讳地提了一嘴。

“好不容易成个婚,谁要敢捣乱……”

后半截话,他忽然没说。

只是那眉眼间乍现的冷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顾觉非这几天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

他从小就在这样的高门大户长大,且年幼就没了生母,虽然性子聪慧,甚至天才到让人嫉妒,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可大宅里的一些阴私却不是没见过。

这一回娶的更是陆锦惜这么个特殊的人,他又岂能没什么防备?

前阵子都在为匈奴使团那烂摊子忙活,还不大抽得出时间,所以与今日成亲有关的一切事情,都是叮嘱了孟济,一件一件操持到位。

至于唐氏?

挂个为他操持的名看着也就成了,轮不到她插手。

待三日前匈奴的事情一了,孟济再把前前后后繁杂诸事都递到他手里一看,又过了一遍,这才定妥。

他这辈子,少与这样较真的时候。

算起来,第一次动真格算是阴谋算计薛况;第二次则是娶陆锦惜。

——某种意义上讲,是一种惊人的巧合。

想到这里,顾觉非莫名就笑了一声,打量打量左右,便吩咐道:“你们都是出去吧。”

侍女们立时应声退了出去。

陆锦惜看她们一眼,不由挑眉:“我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好像就在这几日,京中热闹归热闹,可夜里竟然戒严了。禁军并九城兵马司的人守住了内外城,阵仗可不小。”

“你消息倒是灵通。”

顾觉非眸光微微闪了闪,看她额角一缕发被鬓间那繁复的金钗给钩住了,便伸出手去,一点点将那一缕青丝解了下来,口中却是轻轻松松地。

“这还不是因为我娶的是昔日的大将军夫人吗?”

“什么意思?”

陆锦惜还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关联,只是觉得这件事隐隐透出一点不寻常的意味儿。

顾觉非便笑:“好好的大将军孀妻不为大将军守寡,竟然还敢水性杨花地改嫁,你说薛况的旧部们怎么想?为防万一,当然还是得小心一些。这可不是我能调动的,这是萧彻的意思。”

萧彻……

他竟然直呼皇帝的名姓。

陆锦惜有些意外,但想他曾是皇帝的伴读,关系也近,便没多想,只跟着笑了起来:“那我的面子可真是够大的了。”

竟然能引得整个皇城的兵马调动。

顾觉非但笑不语。

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将那一缕发理顺了,又看了一眼她这满头的坠饰,声音放得和缓了一些。

“戴得这么满,也太折腾人了。”

可不是。

前世今生陆锦惜都没嫁过人,也没遭过这份罪,顾觉非不提起的时候她还能撑着,一提起来真是片刻也不能忍了。

于是只抬起手来,把这些个珠翠头面往下拆。

“嫁人的不是你,你可不知道今日一早我多早就被人叫了起来,梳妆打扮,真没去了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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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她与顾觉非都是相互撕过画皮的了,纵使是这会儿成了亲,她面上也不见寻常女子的羞赧,大方又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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