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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也终于嗅出了一点不平静的味道。

这些天连敢出门的人都变得少了起来,唯恐惹祸上身,京城里一点也看不出新春的气息了。

这种胶着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了朝廷正元休沐三日结束后的初四——

庆安十七年第一个朝议日。

这一天顾觉非起得很早,一点一点穿戴好了正一品的仙鹤朝服,抚平了袖口和领口每一道褶皱,在冬日严寒的冷风中乘着软轿入宫。

陆锦惜便目送他消失在门外。

即便他走时没有多说什么,可她也能轻易地猜着,今日的朝堂上,势必有一场针锋相对的硬仗!

刀光剑影,皆在无形。

仿佛都知道这会是不寻常的一天,满朝文武竟没一个人到得很晚,早早便在太极门外等候。

唯一一个来得稍迟的是薛况。

换下了沉重的甲胄,他穿的是一身麒麟纹武官朝服,步履从容,只走到武官那一列站定。

太极门大开之时,两人各占文武之首,颇有并驾齐驱之势,同时举步往门内行去。

一者从左,一者从右。

谁也没有多看谁一眼,谁也没有对谁多说一句。

入得金銮殿上,只听太监奸细的嗓音一声唱喏,高呼“皇上驾到”,所有人便齐齐跪伏下来,山呼万岁行礼。

萧彻头戴十二旒冠冕坐在龙椅上,朝下看了一眼。

除了左列首的顾觉非以外,右列首的薛况也是如此扎眼。

三日前的雪夜,就在这一座大殿上,他听闻了薛况叩关而入请谒的消息,仓皇万分地找了顾觉非商议,又召集了一干心腹大臣,才宣召了死而复生的薛况。

连着三日来,他都觉得这是一场噩梦。

但今日上朝,这噩梦的根源就这样活生生地杵在他眼皮子底下。

眼中钉,肉中刺!

他恨不能立刻将其拔除,可众目睽睽,公理昭昭,他又如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责斥他薛况实为乱臣贼子?

只有忍。

用力的手指,悄然握紧了龙椅冰冷的扶手,萧彻强迫自己将那恐惧与杀意混杂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他先是道了一声“众卿平身”,才直接开口道:“薛大将军还朝的事情,众卿这几日应该已经听说了,朕便不再赘述。这几日虽未朝议,可毕竟兹事体大,朕已召顾爱卿并几位阁臣商议,拟定了一封新旨。今日议事之前,便请顾爱卿先为朕宣读旨意吧。”

“臣遵旨。”

对萧彻说出来的话,顾觉非半点都没有感觉到意外。

他依言出列,一旁等候的太监直接端着描金漆盘走了上来,将搁在中间那一封卷着的明黄圣旨奉给了他。

经年沉浮于朝堂上,已让顾觉非在举手投足之间都拥有了非同一般的威势。此刻略一整袖,将圣旨拿起展开,面上已然带笑。

不用看,他都知道圣旨上写了什么。

此刻只略略垂眸扫了一眼,便站在这朝堂的正中,高声宣读:“武威镇国大将军薛况接旨——”

“……”

薛况抬起头来,便对上了顾觉非从圣旨上抬起来的目光,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冰冷。

他在等他接旨。

普天之下,天子最尊。

可如今的天子高坐明堂之上,顾觉非是代天子宣读旨意的那个人,他用了三年半爬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可以挺直了脊背站在朝堂上。

而他是接旨的那个人,必要屈身下跪,在他面前!

目光如刀,如剑,在这片刻间交锋。

一个冷,一个烈。

谁也没有惧怕,谁也没有退让。

这一刻,时间都仿佛要在这样的紧绷之中停止,满朝文武皆心带惶恐地注视着这一幕,无法去想象其中任何一方的心绪。

他们曾是声名并起的天之骄子,大夏双璧。

他们也在这十数年间阴差阳错,先后娶了同一个女人为妻。

没有人能判断,此时此刻,他们两人到底是敌还是友。

所有人只能看见,在那分辨不出是短暂还是长久的视线交锋之后,薛况出列来,垂眸将那衣袍一掀,屈膝而跪,依稀有当年征战河山的豪壮气魄。

阔别了十年的声音,再一次在朝堂上响起。

“臣,薛况,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