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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尚未发生,一切又已经结束。

姜也正要开口问,靳非泽忽然塞了颗丸子到他嘴里。山楂味的,又不全是山楂味,味道有点古怪。

“你给我吃了什么?”姜也问。

“仙丹。”靳非泽低头尝了尝姜也的唇,说,“甜甜的。”

“什么东西?”

靳非泽笑得戏谑,“吃了它,你会怀我的宝宝,永远记得我。”

到现在这种时候,他还是这样胡说八道,姜也心里又生气又悲伤。地上的白霄君脑袋上半部分被靳非泽崩得稀碎,像打碎的鸡蛋一样那么惨淡。这分明是未来的他自己,他下手还这么狠。姜也别开眼,心头被攫住似的,痛到颤抖。

他低声问:“靳非泽,你想过同化神的后果吗?”

靳非泽摸了摸姜也的头,“你好像忘了,我在塔里长大的。这种痛苦我能忍受,你不能。”

“这不是唯一的后果,”姜也咬牙道,“当你成神,你会泯灭自我,你会失去这个世界的所有存在。到时候,你会忘记你自己,我们所有人也会忘记你。”

靳非泽打断他,目光无比幽深,“所以小也,你一直瞒着我。”

“这不是重点。”姜也直视他的眼眸,“你还不明白吗?你将面临永恒的孤独。”

这近乎于恐怖的孤独,正是白霄君痛苦的根由。

他也盯着姜也,并不说话。二人对视良久,靳非泽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转身拔出白霄君脑袋上的电锯,“该走了,时间不多了。黑山城每隔三天会产生一次轮回,所有在里面的活物生命形式都会被转换。你们听到那些鼓乐人声了吗?那就是被转换之后的人。”

夏询非常激动,“我的推测是对的!被转换之后呢,会怎么样?”

靳非泽耸耸肩,笑眯眯地说:“那就要被转换之后才知道了,不如你去试试?”

夏询怂了,“那算了。”

塔外忽然响起无比嘈杂的声响,大家举目望出窗外,忽见远方亮起诡异的黑光。无数半透明的腐烂人影在黑光中显现,那些人全都穿着古代的衣着,有的衣皮毛,有的穿烂掉的绣衫,个个秃发结辫,分明是西夏人的装束。他们混在黑光中汹涌如潮,瘟疫一般朝塔这边蔓延过来。

夏询瞪大眼,结结巴巴说:“难道……转化之后就变成那样?”

靳非泽似乎很头疼,啧了一声,道:“出口在塔顶,你们最好现在下去拿你们的物资。”

塔外的东西很有目的性,直奔高塔而来。霍昂骂了句卧槽,连忙滑下去取物资。在这种危机重重又鸟不拉屎的地方,要是没有武器和食物,就算逃了也是个死。姜也没时间继续悲伤,准备和大伙儿一块儿下去帮忙。

靳非泽把他摁住,道:“不乖的臭小也,乖乖待在这里。”

说完,他抓着头发滑了下去。

他速度极快,背起背包迅速往上爬。人声逼近塔中,姜也扶棺往下看,黑光充盈塔外,如胶质一般流淌进来。好些腐烂的西夏人从里面跳出来,抓住头发,试图够靳非泽他们的脚踝。

姜也捡起靳非泽的枪,白霄君的脑袋支离破碎,眼睛却还望着他。姜也不忍看他,用衣服蒙住他的脸。姜也站在黄金棺上射击,一发一个。他对众人道:“不要管下面,专心爬。”

底下的人太多了,全部拽着头发要往上爬。白霄君的发质固然不错,也经不起这么多人葫芦似的挂在上面。眼看上方一截儿要断,夏询心一横,往下丢了个手榴弹。

“卧槽你傻逼啊!头发会着火啊!”霍昂大骂。

已经来不及了,手榴弹落地爆炸,塔中猛然一震,火焰沿着头发由下向上,腾地着了起来。爬在最后末尾的雇佣兵阿财被烫得松了手,尖叫着落进了黑光,整个人立刻转变,从头到脚开始变得透明。所幸霍昂爬得差不多了,趁着头发没断,赶紧上了黄金棺。靳非泽离黄金棺却还有一段距离,上是上不去了,他眼疾手快,松了头发,脚一蹬墙面,奋力往上一跃,刚好抓住一根下垂的铁锁。他正要上去把自己翻上去,脚上一沉,低头看,竟是夏询抓住了他的脚腕。

“救我!”夏询哭着说,“对不起,救救我!”

底下已有许多人影抓住了他的脚,把他往下拖,沥青般的黑色光芒没过了他的半身,他的下半身慢慢变得透明。

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没救了。

靳非泽冷冷一笑,一脚踹在夏询脸上,夏询的脖子直接被他踹折了。夏询松了手,落进汹涌的人潮。

大伙儿把靳非泽拉了过来,众人爬上塔顶,顶开瓦片,姜也正要上去,忽然感受到一股无比悲伤的心潮。

白霄君还没死?

低下头,却见黑光胶质漫上了黄金棺,黑菩萨从里面爬了出来。在这黑光中,黑色的神明似乎具有无与伦比的优势。棺木中蓦然涌出无数绵密的长发,蚕茧一般裹住了黑菩萨,把祂拖进了黄金棺。棺板闭合,内中狂震不休,汩汩鲜血从棺木中流出来。

片刻之后,声息全无,棺木恢复平静,姜也也感受不到白霄君了。

靳非泽觉得不耐烦,把他强行拽了上来,拉着他急行军了半个小时,拼命往山体深处走,一个山洞接一个山洞地过去,洞壁上的岩画越来越原始,越来越简单。不用夏询这样的专业人士,他们也能看出,洞穴内活动过的人的时代越来越古老。

直到听不见人声了,他们才敢停下。

靳非泽给姜也处理伤口,发现他左手还有个贯穿刀伤。

“笨蛋小也,为什么你总是自讨苦吃?”

姜也望着他,说:“因为爱你。”

姜也鲜少这样直白热烈,靳非泽笑得眉眼弯弯。他用手擦了擦姜也沾满血污的脸颊,这家伙的脸脏到看不清楚五官,独一双清冷的眼眸,熠熠生光,似要望进他深邃的眼底。

他用手扶住姜也的后脑勺,额头抵着姜也的额头,低低地笑,“你这样,我会想把你留下来,永远陪我。”

姜也嗓音嘶哑,“同化神的是我,如果不是我,江燃创造我有什么意义?”

“有哦,”靳非泽说,“最后一程路,只有你能送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