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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嗔没想到跟着自己的人会是牧原。

尽管只见过牧原三次,可是她对他印象还不错。

第一次她被柏正丢在体育馆,是牧原帮他打电话;第二回 他替丁梓妍道歉,询问她需要什么赔偿;第三次就是前不久寒假,他不辞辛苦来家里给哥哥送奖金。

尽管喻嗔觉得丁梓妍这样的人不能沾染,可是平心而论,牧原的品行确实很好。

面前的少年似乎带着几分紧张感,半晌才道:“抱歉,不是故意跟着你,只是有件事我最近才知道,在犹豫该不该和你说。”

“什么事?和我有关吗?”

牧原点点头,抿了抿唇:“喻嗔,柏正并不是一年前救了你的人。”

早春的风吹起喻嗔额发,她思绪慢了半拍才明白过来牧原的意思。

喻嗔握紧手中装了干花的袋子,心跳停滞了一瞬。

这件事对她来说太荒诞,认定了半年的东西,有一天突然有人拦住她说这是假的。

喻嗔沉下眸光,眼神清亮而倔强,她摇摇头:“凭你这一句话,我不会轻易相信。当时镇上有过登记,镇长告诉我,记录本上确实是柏正名字,与他完全能吻合。”

“何况,”喻嗔顿了顿,“如果不是他,那救我的是谁呢?”

她直视牧原眼睛,像在看一个骗人的坏蛋。

牧原微微苦笑:“是我。”

在喻嗔发怔的目光下,牧原平和道:“这件事很好求证,你如果要证据,我可以与你回去和镇长见一面。时间过去不久,他应该对我有印象。”

牧原话说得如此问心无愧,这件事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很好查证。

喻嗔已经明白了什么,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牧原看见,她眼睛里泛起浅浅的泪光。

然而少女依旧说:“我要听柏正亲自讲。”

她相信柏正,所以把所有的温柔和信任全部交付,然而到头来,这竟然会是一个谎言。

柏正为什么要骗她,看她吹风淋雨难道很好玩吗?还是耍她不过瘾,连带着要他们一家人感恩戴德才能让柏少玩得愉快?

她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

牧原没有追上去,他看着喻嗔背影,明白她此刻心里很难受。柏正以前有多坏多恶劣,牧原深有体会,连宽和的柏天寇都经常被他气得说不出话。喻嗔用尽所有去包容柏正,估计受了不少委屈。

对他们来说,地震里那件事只是短暂一瞬,很快就能忘却。可是对喻嗔来讲,那是给予她活下去希望的救命之恩。

柏正拿这件事欺骗她,本身就是最大的伤害了。

*

喻嗔强忍着情绪,快步往家里走。

可是在靠近家门口的小路时,她看见他。

柏正站在车站牌下,抬起眼睛,隔着一条马路,与她对望。

柏正看少女忍住眼泪跑过来,到他面前,泪水在她眼眶打转。

他沉默了一下,抬起手指,想替她擦掉泪花。

“别碰我。”少女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脆生生的,让过路的行人都忍不住回了头。

柏正却像是没反应,手顿了顿,继续替她把泪擦了。

“别哭。”做错事的人是他,不要哭。

喻嗔压抑住哽咽的嗓音:“一年前,救我的人是不是你?”

她紧紧盯着少年的脸,料峭春风中,他闭了闭眼,低声说:“不是。”

“你早就知道我认错人了,却依旧骗我对吗?”

柏正喉结动了动:“对。”

一开始在他眼里喻嗔确实像个笑话,又傻又好骗,他说什么都信,做什么在她眼里都好。

他在她为他虚构的世界,是个英雄,而非败类。

喻嗔咬牙,忍住没哭。

凭什么让这种渣滓耍她玩以后还看她笑话,她把眼泪憋回去,冷冷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开始是我认错了人。我被你、丁梓妍耍着玩,是我没有见过世面,是我蠢。”她声音如珠落玉盘,脆而有力,“我自己犯的蠢,我认,这并不怪你们。”

不、不是这样的。

“但是柏正,后来的你,太过卑劣。”喻嗔手指握紧,“既然我从一开始就不欠你什么,这样也好,从今天开始,我永远也不想看见你,你就当放过我。”

她转身,再也不想看他一眼。

现在也许看见哥哥,才会让她心里好受一点。从小奶奶教他们,知恩莫忘报,把一个人变坏很容易,变好却很难。

柏正简直天生就是个混账!

喻嗔踏上小石子路第五步,身后传来急促奔跑的脚步声。

她腰肢被人狠狠抱住,用一种颤抖的力道。

喻嗔听见他沙哑的嗓音。

“喻嗔,是我不好。我鬼迷心窍,我不该骗你,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不要说这样的话。”他说,“我过去对你做过的那些坏事,你想怎么报复都可以。”

你明明是该,对我笑着的啊。

柏正语无伦次:“‘庆功宴’我让你一个人走回家,淋了半夜的雨,你罚我好不好?让我淋一个月,不,半年都可以。我认错了人,逼你给丁梓妍道歉,我给你道歉好不好?一千遍,一万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还有,以前小吃街没有冰蓝,但是现在已经开起来了,你回去看看,就知道我没骗人。”

少女一言不发,发了狠掰他手臂,显然是恨透了他这样的骗子。

柏正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像是哀求:“你别说那样的话,好不好?”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呢?

柏正等着她的回答,此刻每一秒都变得十分漫长。

她像是变成了即将斩下少年头颅的刽子手,让他连呼吸都跟着她的情绪变动。

“松手!你这个骗子,混账!”

她情绪失控,指甲陷进他手背。柏正一言不发,感觉不到痛似的,任由少女狠狠在他手背上留下抓痕。

少年怀抱像牢笼,喻嗔除了生气,还有一瞬觉得恶心和害怕。

她低眸看见他手背上满是血痕,但柏正竟然毫无所觉,这种骨子里的疯狂让人心惊,就像那天晚上他狠狠打邢菲菲继父一样。

到底是个小姑娘,她没忍住,眼眶里的泪落了下来。

一滴滚烫的泪打在他渗出鲜血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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