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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邪术需要祭品。

江白砚掀起眼皮,看她一眼,笑意清浅:“无碍,消耗灵气罢了。”

因为血蛊,他本就疼得脸色苍白,到现在,面上见不到一丝血色。

江白砚高且瘦,一身白衣罩下漆黑的影,施黛得仰起脑袋,才能和他对视。

阴影下,他的眉目笼了层朦胧的雾,像捧清泠泠的雪。

她指尖的血渍晕在他唇边,触目惊心,又十足昳丽。

察觉施黛沉沉的目色,江白砚眨眼:“你不喜欢?”

记得曾为替傀时,邪修最开心的时候,便是江白砚为他承受伤痛。

心情好了,那男人甚至会哈哈大笑,说几句夸奖的话。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江白砚能过上较为安生的日子,不受打骂。

不止邪修,大昭境内,无数人对替傀术趋之若鹜——

避忌疼痛,乃人之常情。

施黛不喜痛意,如今不必受疼,为何仍不开心?

四下静了须臾。

他听施黛低声道:“江沉玉。”

施黛极少直呼他的小字。

江白砚抬眸,发觉覆在唇上的力道重了些许。

施黛指尖用力,似是试探,又像惩戒,在他下唇缓缓压下。

笑意褪尽,她眼底显出沉冷的色调,似是亮意慑人的宝珠。

施黛问:“你是怎么看我的?”

指尖蹭过薄唇,涂抹口脂一般。

施黛声音很轻:“连一点疼都忍受不了?又不是花瓶,怎么可能一碰就碎的。”

“……没关系。”

江白砚道:“我不怕疼。”

施黛意味不明笑了笑:“什么不怕疼?你不是被我挠一下手心,都痒得受不了吗?”

江白砚是她见过最敏感的人,没有之一。

被碰到掌心要发抖,被摸一摸尾巴,还会轻颤着发出喘音。

对触觉如此敏锐,疼痛于他,肯定也十分清晰。

被她一句话噎住,江白砚下意识反驳:“我没……”

话音未落,被施黛用另一只手戳了戳腰侧。

如有电流经过,自腰间漫入经脉,燎得耳尖生热。

江白砚毫无防备,齿尖在她指腹很轻地一磕。

“这还不怕?”

施黛一瞬不瞬地看他:“这个术法,以后别用了。”

她是习惯了凡事靠自己的人,骨子里有很倔的傲性。

在镇厄司做事,受伤是常有的事,施黛不喜欢疼痛,不代表她畏惧疼痛。

她又不是被风一吹,就没去半条命的娇弱小花。

最重要的是——

施黛忍住给江白砚一个脑瓜崩的冲动:“我昨晚对你说什么了?”

不要伤害自己。

江白砚看着她,眉眼敛去锋芒,黑润清隽。

“我们是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要是把难全扛在身上——”

施黛脱口而出:“我和那个把你当替傀的邪修,不就没差了?”

江白砚皱眉:“你不是他。”

施黛终于笑了下:“那就别用这个术法了。我是那种一疼就没骨气的人吗?”

江白砚低低应一声“好”。

“不过。”

默了默,施黛认真地说:“谢谢。”

她是真没想到,江白砚愿意为她用出转移疼痛的邪术。

仅仅因为她割破手指时,皱了一下眉。

施黛在孤儿院长大,并不缺少老师和护工的关照,但这样的关照雨露均沾,属于院里的每一个孩子。

温柔的笑意,体贴的话语,悉心的陪伴,大多浅尝辄止、恰到好处。

这是她头一回如此明晰地感受到,只因她而生、强烈到令人心神震颤的眷顾。

像一汪柔润春水,从心口盈盈淌落,让每滴血液、每条神经都因之战栗。

血蛊发作生不如死,江白砚明明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却还记着她微不足道的小伤。

被人心心念念地记挂,足以让整颗心脏变得充盈。

笑意渐深,施黛仰头,眼底蕴藉薄光:“谢谢你。江沉玉很好,我很开心。”

杏目晶亮,珠玉一样,叮叮当当撞进心底。

心尖像盛夏暴晒的石子,滚滚发烫。

江白砚嘴角轻勾,略微垂头,将她的食指重新衔入口中。

春日已至,施黛换了香囊,是栀子花味道。

暗香缕缕,江白砚眸色渐深。

人的肌肤单薄如纸,轻而易举便可破开。

他过去习惯以刀锋划过,如今方知,唇齿间的缠磨更为美妙。

但人一向贪心不足,尝到甜头,总想索取愈多。

唇齿擦过施黛柔软的指腹,江白砚欲图将它占有,一寸一厘也不放过。

好似毒蛇捕获猎物,寸寸缠紧,不予挣脱。

欲意涌动,嗅见栀子花香的瞬间,被江白砚强行压下。

贪念被缚网中,他闭了闭眼,将口中的味道牢牢记住。

“你刚刚说,这个术法很消耗灵气。”

施黛说:“现在感觉怎么样?这场幻境的出口不知道在哪儿,我们……”

她正说着,眼睫簌簌一抖,指尖发颤。

有软绵绵的物事靠上来,扫过她食指——

江白砚在伤口舔了一下。

施黛:……

好突然。

她耳朵和脸颊一点点发烫。

舌尖卷起滚落的血珠,不知从何时起,饮血的动作成了缓慢的轻吮。

……太热了。

疼痛被江白砚转开,留在食指的,只余下舔舐的力道。

柔腻轻软,带出旖旎水汽。

咽下血滴,江白砚复而抬眸。

眼尾溢开大片绯色,薄唇亦染上刺目的红,颓靡秾丽,水痕湿濡,如同被雨露沾湿的海棠花。

承袭她所生的噬痛,享受她给予的欢愉,教他心间与眸底漫出濛濛湿意。

猫儿舐水般,江白砚舌尖微卷,轻蹭施黛指尖。

他弯起桃花眼,颊边浮出小小酒窝:“我也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