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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流霜笑笑:“没事。”

她说着扬起下巴,使了个眼色,示意施黛去江白砚那边。

自家水灵灵的白菜被鱼给拱了,虽说心情复杂,沈流霜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

施黛喜欢就成。

姐姐真好,姐姐万岁。

施黛和她交换视线,翘起嘴角,飞快给沈流霜比出一颗心。

交手近半个时辰,江白砚出了薄汗。

施黛抬眼一望,见他几缕黑发被汗水浸湿,服服帖帖搭在额前。

白袍被刀锋划出几道口子,伤及皮肉,渗出一线腥红。

回想起来,大多数时间里,江白砚浑身只有黑、白和红三种颜色。

“要赶紧上药。”

施黛把他端量几眼:“我去叫大夫?”

“不必。”

江白砚收剑入鞘,断水发出清锐嗡鸣,如春水流泻:“这种伤,自行擦药就好。”

在以往,此类小伤于他习以为常,连涂药都觉得麻烦。江白砚往往对它们不管不顾,享受血痕带来的痛楚。

在施黛面前,他大可佯装得乖些。

“黛黛陪着白砚吧,你不是还有贺礼没送给他?”

那边的孟轲探头又缩回:“流霜有我。”

施云声一语不发站在一边,牙口尖利如旋风卷笔刀,咔擦咔擦啃甘蔗。

他啃啃啃啃。

施黛点点头,问江白砚:“我送你回房拿药?”

江白砚没拒绝。

他的住处在宅邸西侧,从前院过去,需经过一条竹树成荫的小道。

雨后的空气清新甘甜,处处弥漫草木花香。偶有水珠从叶尖坠下,惊起几只停驻的蝴蝶。

树影葱茏,清芬满怀,施黛行于其间,脚步轻快。

“我突然说出来,”她双手负在身后,侧了侧头,“你被吓到了吗?”

记得在生辰宴上,听她说完那两句话,不止沈流霜等人,连江白砚也略有怔忡。

江白砚无声笑笑,顺着她的意思:“有些。”

他对男女之事所知甚少,听闻世间姻缘,大多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他爹娘尚在,江白砚自然乐意向他们介绍施黛——

哪怕不在了,当夜前往江家旧宅,他便是在两具白骨身边,向它们谈及施黛的。

听她在席间说出那番话,江白砚体悟出莫名的欢愉。

今日之前,他与施黛的关系有如水中望月,美则美矣,不知何时会碎作泡影。

越是无处着落的美梦,越叫人患得患失。

他说不清那时的情绪,只觉心口宛如身侧的簇簇枝叶,丝丝脉络盈满水露,饱胀得几乎垂坠。

施黛小声絮叨:“今天是你生辰,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她话音未落,听身边人一声很轻的笑。

入了夜,道路两旁燃有明黄灯笼。

满目绿意里,江白砚含笑睇来,像氤氲光华的匣中玉。

“多谢。”

他道:“我很开心。”

他笑起来的确好看。

施黛不自觉扬起唇角,脚步更轻几分,眼底透出亮亮澄色。

两人不消多时抵达客房,江白砚身上有伤,当务之急是尽快止血擦药。

他出了薄汗,衣物也被划破,把施黛安顿在桌边歇息后,先行去了沐浴。

恐她无聊,江白砚递来一本薄册。

施黛原以为是能把她看到头昏脑胀的典籍经书,看清封页,不由讶然。

这竟是一册话本子。

江白砚不是向来只看正儿八经的文籍吗?

施黛觉得新奇,脱口而出:“你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白砚:“嗯。”

他不欲多做解释,淡声笑笑:“若觉这本无趣,床边柜中还有几册。”

施黛不假思索地应下,等他离开,翻开其中一页。

看清书页,她噗嗤笑出声。

江白砚这人性格认真,看话本子时,居然仔仔细细在做笔记。

主角团打斗时的招式身法,全被他用墨笔做了记号,有过于离谱的情节,甚至批注有一句“此法不通”。

就……正经得可爱。

施黛觉得有趣,比起话本内容,更在意他的批注,因而当江白砚回房,见她垂着脑袋笑个没停。

春日回暖,施黛只穿了条绯色襦裙,右手懒懒支起下巴,露出袖口展翅欲飞的金边蝴蝶刺绣,与一小截白皙侧腕。

她看得入神,没发觉有人进来,乌黑透亮的杏眼噙满笑意,明光湛湛。

江白砚不记得这册话本有哪里好笑。

他脚步太轻,直到嗅见淡淡香气,施黛才抬头。

一见江白砚,她展颜露出笑:“哇,我们大学士回来了。”

江白砚:?

施黛直言不讳:“说你可爱的意思。”

他有何处称得上如此。

江白砚看向书页,听她继续道:“你坐下,我有东西送你。”

用膳时,其余人都赠出了生辰贺礼,只剩施黛。

江白砚乖乖坐在她身侧,见施黛从袖中掏出个圆鼓鼓的锦囊。

“给你。”

她笑道:“比不上我爹娘送的贵重,你打开看看吧。”

江白砚低声道谢,接过锦囊。

锦囊由价值不菲的云锦所织,色泽淡蓝,绣有柔润水纹,赏心悦目。

他松开系绳,才发觉里面不止一个物件。

江白砚逐一取出。

一个翡翠平安扣,碧色天成,澄澈通透,映在烛火下,似碧叶流光。

另三个皆是玉质剑饰,绯色的金丝玉,明黄的和田玉,以及一块雪色白玉。

江白砚扬唇:“是玉。”

他小字沉玉,施黛曾说过,他和玉很像。

施黛两手托起腮帮子,扭头看他:“不止哦。”

她语调轻快,像雨滴落在树叶上的脆响:“平安扣是春天的绿色,金丝玉是夏天荷花的红,还有秋天叶子的黄和冬天下雪的白。”

施黛把圆玉列开,变戏法般拍一拍手:“像不像一年四季?”

烛火太盛,落在她眼底,有如金玉满盈。

江白砚安静看着她。

“算一算时间,我只和你过了春天和冬天。”

施黛回望他幽沉的瞳孔,粲然一笑:“一直在一起的话,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四季,每天都很好。”

她停顿须臾,眨眨眼:“我想和你一直在一……唔!”

一句话没能说完,剩下的字句全堵在喉咙里。

江白砚垂眸一瞬,看不清神情,忽然伸手揽住她后脊,猛地把人往怀里一带。

他动作霸道,却不粗鲁,反而显得小心翼翼,吻上她时,指尖轻轻在颤。

少年人的唇齿间裹挟清冽香气,像极早春雨后的醺甜,舌尖擦过她嘴唇,小钩子一般轻轻勾弄,试图留下更深的印记。

起初只是吮吸轻咬,旋即力道渐重,一寸一寸挤压她的气息,像野兽面对猎物时,激起按捺不住的欲动。

施黛没被人这样吻过,脊骨全是麻酥酥的战栗,耳朵也是烫的,充斥江白砚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声像羽毛在挠。

察觉她气息不畅,江白砚挪开唇瓣,然而动作没停,一点点吻上她颊边。

热气覆在脸上,像层暧昧的纱。

薄唇掠过施黛侧脸,江白砚半阖双眼,掩下病态痴缠。

这日的生辰,他大抵是忘不掉了。

心脏在胸腔里鲜活跳动,强烈得前所未有。

好似涸泽之鱼被春水包裹,愈发贪恋,也愈发不舍得放手。

允诺了年年岁岁,便不容反悔。

施黛和他都是。

施黛予他经年的承诺,他应当回赠何物?

江白砚低眉,目光扫过自己沾有水雾的白衣。

施黛常说他漂亮。

这具身体,她喜欢吗?

细密绵长的吻不知餍足,自她颊边经过,来到莹白如玉髓的耳侧。

施黛刚想出声,浑身一颤。

江白砚张口,衔起她耳垂。

双唇柔软,随他的蹭弄荡开汹汹热度,像火在灼。

施黛脸颊通红:“江沉玉。”

江白砚的唇贴在她耳廓:“一些伤口在背上,我没法上药。”

他声音压得轻,从耳中钻进来,痒意直落心口。

江白砚是故意的,偏生她拒绝不了。

施黛胸膛里咚咚直跳,音量更小:“我……我帮你?”

视野里尽是由江白砚罩下的影子,漆黑如网。

刚刚沐浴过,他乌发未束,蜿蜒搭在肩头。姿势过于贴近,施黛只能见到他修长的脖颈,与凸起的喉结。

黑与白的色彩极致分明,颈下衣襟微乱,褶皱像细小的波浪起伏。

似在等她解开。

温热的触感又一次轻蹭她耳垂,如猫咪舐弄,携来微哑的低语。

“多谢。”

江白砚笑了下:“我把血污好生清洗过,不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