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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成婚,是因为你。”

施黛道:“没有你的话,这件衣裳就没有意义了。”

门外,江白砚倏然撩睫。

施黛喉音清越,平素脆生生清泠泠,眼下带了决然的冷静,仿似劈开暮色的一抹月华。

她说:“我喜欢——”

三个字堪堪吐露,戛然而止。

紧随其后,是她生涩的、轻柔的音调:“我爱你啊。”

爱为何物?

在此之前,施黛对它的认知颇为模糊。

比起爱意,“喜欢”更简单直白,也更容易说出口。

她喜欢孤儿院里的老师和志愿者,喜欢在雨天一个人发呆,喜欢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可要说“爱”,似乎与之并不相称。

这是一种更浓烈的情感,被铭刻于心,像炙热的火。

施黛的尾音犹在耳畔,江白砚倚靠门边,轻抚腰间断水剑。

心绪不稳时抚摸剑柄,是他从小的习惯。

施黛说爱他。

对于这个字眼,其实他未尝洞悉清明。

在江白砚看来,他对施黛怀有怎样的情愫,爱便是如何。

所有的爱意,都与施黛相关。

想来奇妙,他往日对情爱一事嗤之以鼻,而今却贪恋万分。即便施黛挥刀入他心口,江白砚也甘之如饴。

人人都有一死,由她给予的死亡,未尝不是幸事。

江白砚只求,她别憎恶他,别不要他。

喉间溢出近似气音的笑,少年瞳底暗潮汹汹。

“我知道,”他轻声开口,宛如自语,“施黛爱我。”

施黛披好外衫,语调轻快含笑:“当然啦。最爱你了。”

房中没有镜子,她只得低头打量一遍。

长裙略显宽松,好在影响不大,套上外衫,有点儿逸态横生的意趣,飘然若仙。

江白砚看见,应当会开心。

“我穿好了。”

施黛把碎发撩到耳后,露出明耀精致的整张侧脸,压不下笑意:“你进来吧。”

她说得欢快,下一瞬,笑意停在唇边。

——排山倒海的灵气轰然而至,如浪潮席涌,灌满整座宅邸。

一声巨响穿透耳膜,施黛用了好几息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坍塌损毁的声音。

听上去……像不远处的墙壁,或门。

谁做的?

心脏闷然狂跳,古怪的预感攥上胸腔。

施黛顾不得更多,提起裙边行至门前,没来得及开门,便见门上浮现繁复纹路,以一点为中心,朝房中漫延。

是个困阵。

灵气缠结如蛛网,包围整间小室,把施黛禁锢其中。

房门打不开。

施黛咬牙:“江沉玉!”

江白砚声线沉凝,冷静得异常:“我在。有人来了。”

他掀起眼皮,眺望廊道入口。

入口的暗门被巨力强行震开,与墙体一并碎作齑粉。

灵气源源不断汇进来,似风起水涌,沸沸汤汤,绝非一人之力。

来这里的,不止一个人。

——镇厄司。

施黛何其颖慧,当即猜出门外的境况,用力捶打门板:“你困我做什么?”

江白砚不必回答,她知道答案。

看阵势,镇厄司来了不少人,其中不乏高手。

目的只有一个,围杀江白砚。

无论是生是死,江白砚不可能让她入这滩浑水。

在世人眼中,施黛是施敬承之女、镇厄司前途无量的符师,一旦和他扯上关系,必定为正道不容。

他声名狼藉也就罢了,哪会把施黛拽进泥里头。

这恐怕是上古邪祟安排的最后一场大变。

引正道围攻,令江白砚无路可退,恨意越强、杀念越重,邪祟越容易占据他识海,取而代之。

江白砚走不了。

“若我回不来,你便称遭我囚禁,强留你,是我一人所为。”

江白砚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平静无波:“房契在卧房柜中,下有积蓄可用。你不嫌弃,随意拿去就好。”

施黛凝结灵气,与门板相触,被阵法震退数步。

江白砚有意困住她,阵法精妙玄奥,想必早早做过准备。

她眼眶发烫:“你把门打开。”

江白砚拔剑出鞘。

他和施黛起得晚,又在卧房待了好一阵子,当下天色渐暗,临近傍晚。

暮色沉沉,晚霞是血般的腥红,透入几点微光。

断水嗡鸣不休,识海中的邪气不受控制,又一次撕裂剧痛。

江白砚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若我回得来——”

施黛凝神聚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探查困阵的结构。

再复杂,她必须把它解开。

一门之隔,垂目想起那件嫁衣,江白砚没往下说。

刹那寂静后,越来越近的凌厉杀意里,施黛听见他的低语,字字清晰。

第一次,江白砚对她笑道:“我爱你。”

爱之一字,情到浓处是灵丹妙药,亦可化作夺人性命的刀。

此生有幸尝得一回,是甘甜桂花香。

江白砚冷然抬眸,暗道入口处,已有人影攒动。

“邪物。”

为首之人与他遥遥相对,亮出镇厄司木制腰牌:“还不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