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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婵嘶了口凉气:“这笔仙,挺能吃。”

文楚楚点头:“它生前,学习一定很好。”

白霜行单手撑起下巴:“笔仙牌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量身定制的广告啊。”

笔仙:……

纸上的粉色铅笔愤愤跳脚。

——可恶!这让它以后怎么维持厉鬼的尊严!

“不过,不管怎样,让它留在这里都不太好吧。”

沈婵压低声音:“小朋友生了病,又是会出现幻觉的那种。她本来就混淆了现实和幻想的界限,能看到许多不存在的鬼影,如果继续和笔仙生活在一起……”

说不定,她会认为眼前的其它鬼影同样真实存在。

孩子的世界观尚未成型,在这个阶段,必须让她明白,身边影影绰绰的鬼魂全是虚幻假象。

毫无疑问,笔仙只会加剧她的病症。

白霜行笑笑:“不如,暂时让它跟在我们身边吧。”

铅笔一愣,迅速画出几个大大的问号。

打从一开始,白霜行就决定带走它。

只不过在最初的时候,她是打算找个办法,让厉鬼彻底魂飞魄散。

毕竟厉鬼心怀怨念,大多数残忍嗜杀、草菅人命,一旦留在这里,后患无穷。

不过听女孩说完那些话……

似乎,这支笔,不算太差。

再说,笔仙能力特殊,在这场以探索真相为主的白夜里,或许能给予他们帮助。

“你也看到了,这个孩子正在接受治疗。”

白霜行看着铅笔,用只有它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留在这里,是想让她更分不清鬼魂和现实吗?”

话音落下,粉色铅笔愣住。

仿佛忽然之间卸下了浑身的嚣张气焰,它晃动身体,像在摇头。

意料之外地,居然很容易就被说服了。

沈婵见状,松下一口气。

笔仙应该也在为孩子着想。

“小妹妹,我们和这位笔仙姐姐是老朋友。”

她低头,与不远处的女孩四目相对:“今天要把它带走哦。”

女孩一怔,显然舍不得让它离开,瘪了瘪嘴。

[别哭!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女孩子不能随随便便掉眼泪。]

粉色铅笔写字飞快:[好好治疗,好好休息,别相信你身边的那些影子,更别怕它们,知道吗?]

白霜行把纸张从桌上拿起,递到女孩面前。

笔仙悬在空中,继续写。

[别忘记看你的教科书,以后还要上学,数学题一定要多做!还有,有空多和其他人说说话,别整天坐在角落里画画。]

它迟疑几秒,又写道:

[别听有些人胡说八道,你不是怪人,只是比他们更有想象力——以后要当大画家的那种!]

小孩抿唇,用力点头:“以后……笔仙姐姐会去哪里?”

这个问题,白霜行没有答案,笔仙也没有。

他们四人虽然能暂时把它带在身边,然而当白夜结束、他们从这里离开,笔仙又会回归无主的状态。

嗯……

白霜行想,如果合得来,或许可以试试让它进入神鬼之家。

从笔仙和小朋友的相处模式来看,这不是一个坏家伙。

[如果有机会,等你病好了,我会回来看你。]

铅笔写得洋洋洒洒,末了,像是有些害羞,也有些犹豫,忽然停在半空。

但它终究还是写下最后一句话:

[要不,来抱抱吧。]

正午的阳光温暖和煦,从窗外缓缓淌进来,在一片冷白的病房里,氤氲出柔软的暖色调。

身穿病号服的女孩定定看着这句话,眉眼弯弯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纯粹的笑。

她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环住那支浅粉色的儿童铅笔:“抱抱。”

*

离开病房前,小朋友给白霜行塞了很多沙琪玛和绿豆沙。

据她所说,这是笔仙最爱吃的东西。

“话说回来,这场白夜结束以后,你们会离开吧?你们走了,我去哪里?不会被人扔进垃圾桶吧!”

从未听过的嗓音突然出现,文楚楚被吓了一跳。

循着声音望去,居然是从铅笔里传出来的。

白霜行也很惊讶:“你会说话啊?”

“废话。我又不是哑巴,哪个厉鬼不会讲话?”

铅笔被沈婵放在白大褂口袋里,探出笔尖:“之前保持安静,只是因为不想吓到小孩而已。”

同理,它还能变出一抹惨白惨白的鬼影。

之所以连吃东西都隐去身形,全是为了小朋友着想。

笔仙声线清脆,尾音又柔又细,像是娃娃音。

和它在纸上奋笔疾书的暴躁性格很不相符。

“笔仙居然是听起来很年轻的女孩子。”

沈婵说:“你还记得生前的事情吗?”

“不记得了。”

铅笔摇头般晃了晃:“从我有意识起,只知道一件明确的事——一旦有人召唤笔仙,我就要出现在他们身边,并且杀了他们。”

它语气淡淡:“我可能死得太久,生前的记忆,一点儿也记不清了。”

“你生前,大概率是个不错的人哦。”

白霜行扬眉:“会吃沙琪玛、会帮小孩做练习册的厉鬼,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怎么说呢,很有童心。”

笔仙:……

这家伙果然很可恶!!!

是它太傻,居然为她的第一句话恍惚了一下下。

顺着楼梯往下,没过多久,四人来到陆嘉嘉的办公室前。

白霜行走在最前面,轻轻敲响房门。

办公室里,传来女人冷淡的声音:“请进。”

推开门,白霜行终于见到了这位一直在别人口中出现的医生。

陆嘉嘉很年轻,相貌寻常,是偏向于干练冷静的类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见到他们,女人愣了愣:“有事吗?”

几个陌生的同事忽然登门拜访,任何人都会觉得疑惑。

“你好。”

文楚楚直入主题:“我是梁玉的亲戚,正在调查她的事情。”

不得不说,有了她的这一层身份,在这场白夜里,套取信息变得容易了许多。

如果他们只是和梁玉毫无交集的普通同事,向其他人打听线索时,绝不会这么理直气壮。

“……亲戚?”

陆嘉嘉抬头,把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什么亲戚?”

这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她爸是我舅舅,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

文楚楚回答得十分顺畅:“梁玉姐姐是B大毕业的,老家在新华市,对海鲜过敏——对不对?”

女人静静与她对视,沉默一秒,点点头。

陆嘉嘉语气很冷:“你想调查什么?”

“我们听说,当天你也去了酒吧。”

文楚楚:“能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和梁玉一起到的酒吧。”

陆嘉嘉向后靠上椅背,双手环抱在胸前:“她的行为举止很正常,和平时没有不同,不过能看出来,她没怎么去过酒吧,全程特别拘谨。”

日记里的确说过,梁玉大学以后就很少有娱乐活动。

文楚楚一边思索,一边听她继续说。

“我们玩酒桌游戏,她不太能听懂规则,又醉得晕晕乎乎,在旁边坐了会儿,说要去卫生间。”

陆嘉嘉说:“——然后,很长时间没再回来。我给她打过电话,没人接;也在卫生间和酒吧里找过她,始终没看到人影。”

沈婵:“那天晚上,你再没见过她?”

“我本来打算报警的。”

陆嘉嘉摇头:“大概二十分钟后,她自己回来了。”

“她怎么说?”

“她记不清了。”

陆嘉嘉叹了口气:“梁玉之前就有点醉,回来的时候,也不太清醒。我问她发生什么事,梁玉说,她好像遇到熟人,和那人喝了杯酒。”

说到这里,她皱起眉:“喝酒之后,她就醉得睡过去了。”

文楚楚抓住关键词:“关于那个熟人——”

“梁玉完全不记得。”

陆嘉嘉:“如果有线索,这事儿早就破了。”

也就是说,当天梁玉在酒局里觉得拘束,于是去卫生间悄悄写下日记,离开卫生间后,遇到一位“熟人”。

古怪的是,之后发生的一切,她浑然不知。

白霜行安静听完,沉声开口:“酒里被下过药。”

“我也是这么想的。”

陆嘉嘉颔首,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上一口:“由于药物作用,梁玉遗忘了部分记忆,并且——”

她放下瓷杯,声音小了些:“和那个男人进行了亲密的举动。”

季风临问:“在那些被拍下的照片里,梁玉本人是什么状态?”

“看上去很清醒,没有昏睡,抱着那个男人,在笑。”

陆嘉嘉揉了揉太阳穴:“就是这个原因,医院里的谣言才会越传越凶。我告诉过他们,市面上的迷幻类药物能达到这种效果,但没人听。”

甚至有人对她冷嘲热讽:

如果迷幻类型药物有效,那世界上所有的出轨,岂不是都能用上这个解释?

把她气得够呛,当场和那人对骂半个钟头。

沈婵点点头:“陆医生你……也在调查这件事吗?”

“算不上调查,毕竟我又不是警察。”

陆嘉嘉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只不过一直听医院里的流言蜚语,觉得很烦,就想找找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她的确在尝试查明真相。

文楚楚对她的好感多了几分,温声追问:“陆医生,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目前没有。”

陆嘉嘉摇头:“梁玉身边的男性朋友,我都不是很熟。她住院后我去探望过几回,她自己也觉得,没人和她有深仇大恨。”

“男性朋友。”

文楚楚心下一动:“如果,那个人不是男性呢?”

陆嘉嘉愣住:“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