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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

心口一震,白霜行眼底愈沉。

众所周知,白夜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挑战中不会出现必死的局,每人都拥有同等活下去的权利。

这是头一回,在白夜刚刚开始时,就给九成的挑战者明明白白宣判了死刑。

是因为……那股与邪神对峙的力量,已经渐渐落于下风,无法对白夜进行制约了吗?

开什么玩笑。

白霜行皱起眉。

在刚刚的系统播报里,她听见了沈婵和季风临的名字。

如果所有人中只能活下来一个,那他们——

不等她提出质疑,耳边陡然传来陌生的男音。

“一人?”

这是个年轻男人,嗓音清澈,即便置身于这种环境下,言语间也不见慌乱:“这不符合白夜的规则。”

白霜行扭头望去,瞥见一道身穿西装的模糊人影。

手里还拿着一叠文件纸,显然是在工作的时候,被白夜莫名其妙拽进来的。

【正在为您检索关键词,‘白夜规则’。】

【很抱歉,在000号白夜中,暂无相关规则。】

白霜行听见西装男人冷笑一声。

说到底,白夜只是邪神和监察系统的玩具。

规则本身就由主系统制定,如同它手中被随意揉捏的橡皮泥,和它谈论遵守规则,毫无意义。

主系统的语气仍旧温和,这会儿听来,却多出几分嘲弄讽刺。

“请问,”另一道女声响起,“你所提到的‘异常能量波动’,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抹人影,出现在不远处的虚空。

她声线柔润,说起话来慢条斯理。

主系统没有犹豫:

【很抱歉,问题与本次挑战无关,系统无法为您解答。】

它把分寸掌控得恰到好处,摆明了不可能向他们透露更多。

停顿一秒,主系统继续出声。

【正在载入白夜,请稍候…】

前前后后进入这么多场白夜,今天是第一次,白霜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眩晕。

视野之中一片混沌,杂乱无章的色彩好似不断变幻的万花筒,时而合拢时而散开,渐渐凝聚成拥有实体的形态。

她竭力稳下心神,冷淡抬头。

这是一座古老的建筑。

类似神殿或是祭坛,整座建筑由黄铜所造,因年岁已久,呈现出暗淡的沉黄色泽。

殿中面积宽阔,是硕大的正方形态,墙壁高耸,在四面八方投下沉甸甸的影子,压得人喘不过气。

室内被一条笔直的大道贯通南北,大道两边,立满了形态各异、同样由黄铜打造的等身神像。

这些神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也有不具备人类特征的异种生物,井然有序一字排开,生出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几乎是下意识地,白霜行四下张望,试图找出同样被拉进这场白夜的季风临和沈婵。

刚回头,就见季风临朝着自己走来。

听见那条“只能存活一人”的规则后,他的神色也不怎么好。

沈婵则是在左侧角落,望见白霜行,迅速小跑过来。

路过身旁的大块头男人时,沈婵有意避让,防止对方突然袭击。

所有人都清楚,这很可能是一场让他们相互残杀、角逐唯一幸存者的游戏。

好在男人虽然紧绷着身体,隐隐做出防备姿势,但终究没动手。

这场白夜古怪至极,系统只说仅限存活一人,却没点明是针锋相对的对抗制。

在得知具体任务之前,自相残杀并不理智。

在场都是通关了不少白夜的老手,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沈婵快步靠拢,想起系统提到过的规则,看一眼白霜行,欲言又止。

白霜行握了握她的手,无言安抚,趁着这个间隙,留心观察神殿里的其他人。

包括他们在内,共有七人,四男三女。

“这场白夜怎么回事?”

一个穿着睡衣的红发青年满脸不耐烦,随手揉了把自己乱蓬蓬的卷发:“我正睡觉,直接就被带这儿来了……任务提示也没有,要我们怎么玩?”

在他斜对面,大块头壮汉皱着眉:“总不会是让我们待在这地方,自相残杀,直到只剩最后一个人吧。”

另一边的年轻女人笑笑:“那样的话,主系统未免太没品了。仅凭纯粹的打斗角逐胜者,还不如一些小系统的低级任务。”

西装男静立一旁,没出声。

“要不,”红发青年说,“我们——”

他只说了四个字。

伴随他尾音落下,神殿入口处,传来一声绵长轰响。

这地方原本昏暗寂静,此刻瞬间涌入灼目明亮的阳光,有人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白霜行循声看去,见到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人。

他默不作声,保持着开门的姿势,以便让另一个人能毫不费力地走进大殿。

那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花白,脊背微微佝偻,视线倒是锐利,让人想起不怒自威的鹰。

被所有人齐齐注视,老人神情不变,兀自开口:“感受到了吗?”

白霜行:?

感受到什么?

她只觉得这大殿里很阴森。

没人回答,老人并不恼怒,缓步靠近,仰头注视两侧雕像。

“这些,都是我们信仰的神明。”

老人说:“我们已经走投无路……只能求助于它们。”

白霜行一言不发,默默揣摩他的意思。

眼前的这些人,遇上了不得不求助神明的大麻烦。

沉默片刻,老人话锋一转:“你们是被占卜选中的祭品,为了整个村子,要有牺牲的决心。”

白霜行瞥到,那个红发青年露出了一副“你在逗我吧”的惊讶表情。

神明,祭品,牺牲。

每个词语,都让人想起由邪神信徒举办的祭祀。

而作为祭品,他们注定难逃一死。

身旁的季风临沉声:“我们七人,都要作为祭品死去?”

老人神情晦暗:“我知道,你们年纪还小,不愿意牺牲自己。”

他顿了顿,语气加深:“但你们要知道,村子已被邪物侵扰,坚持不了多久。想想你们的家人朋友,想想村子里的男女老少,你们忍心看着他们一个个惨死吗?”

听他一段话说完,白霜行大概捋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个村子遭到鬼怪污染,占卜后得出结论,必须献上他们七人的生命,从而唤醒神明,寻求庇护。

妥妥的开局杀。

沈婵在她耳边小声嘟囔:“听着是这个理……但听他的语气,总觉得像在道德绑架。”

老人没听见她的吐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旦祭品献出生命,神明降世后,逝者都将重返黄泉,神光普照,诸邪退散。以一人之命,换取其他所有人存活的机会,多么——”

她话没说完,偌大的神殿里,又一次响起铜门被打开的闷响。

随之而来,是女人咬牙切齿的怒吼:“你疯了吗!祭祀进行了一次又一次,哪一回成功过?!”

进门的是个妇女,在她身后,跟着好几个村民模样的中年人。

看他们的打扮,这场白夜的背景,约莫是百年以前。

妇女咬着牙,把所有人扫视一遍,径直走向白霜行,一把拉住她胳膊。

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用意,白霜行就被拽到了妇女身后。

“是啊。”

另一个中年男人说:“村长,我们已经举办过六次祭典了,祭品从最开始的猪牛羊,变成后来的活人……这些神,从没给过反应。”

被称作村长的老人觑他一眼,冷笑:

“之前没见你站出来,怎么,这回轮到你儿子当祭品,就着急了?”

中年男人顿时噎住。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冲进来的这群中年人,是七人被分配到的角色的父母。

“召唤神明,需要有意念坚定的祭品,以及丰盛的供物。”

村长幽幽抬眸,一双浑浊的眼睛晦暗不明,缓缓看向大殿里的恢宏神像。

“前几次,我们虽然献上了祭品,但准备得不够充足,无法将心意传达给神。”

他说:“这一次……除他们七人以外,我也将舍弃性命,亲身作为祭品之一,并奉上村子祠堂里的全部古物珍宝。”

他竟做了这种打算,中年人们愕然怔住。

白霜行也觉得诧异,眸光一动。

她原本以为,这位村长是个心安理得让别人为他卖命、从而坐收渔翁之利的角色,没想到,他早就把自己的性命给算了进去。

毋庸置疑,这是一位把希望尽数压在神明身上、忠诚到疯狂的信徒。

“邪物入侵,我们支撑不了多久。”

老人说:“唯有神……唯有神明降世,才能拯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就像曾经的九头神蛇那样!”

说到这里,他眼中腾起微妙的光亮,语气趋于诡异的狂热。

“几百年前,同样是邪异侵袭,神蛇听到先人们祭祀的呼唤,应召而来,肃清了所有邪物和厉鬼。”

村长语调拔高:“这一次,我们也能成功!”

“但在当年,九头神蛇就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回来!”

护在白霜行身前的女人哑声反驳:“一次次召唤失败,不正说明了这个事实吗?为什么还要牺牲无辜的同胞,去召唤一个不存在的神?”

白霜行乖乖听他们争论,定神看了看女人的模样。

不知怎么,在某些时候,她觉得对方有点眼熟。

……应该是错觉吧。

“就算它死了,我们还能召唤别的神明!”

村长后退一步,在他身后,是数量众多的黄铜神像:“只要足够虔诚,一定有神能听见我们的求救……一定有!这是我们唯一的退路,仅凭村子里的这些人,能抵抗多久?”

他们的对话进行得很快,透露出的信息却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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