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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泊雪老实点头。

他身为仙门弟子,虽然受了伤,但一直在安抚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妖,没来得及擦药。

现在渐渐尘埃落定,终于能放下心来好好歇息。

“还有你们俩。”

瞧一眼谢星摇,月梵捏捏她脸颊:“脸色怎么这么差劲?快回房睡觉。”

谢星摇乖乖眨眼:“知道了,师姐。”

*

等谢星摇关上房门,晏寒来回了房间。

药王谷是出了名的尽职尽责,他没提要求,一个青年弟子主动敲响房门。

然后在细细把脉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道友,你的识海怎会受到如此重创?”

晏寒来淡声应他:“受了伤。”

这是句可有可无的废话,青年弟子若有所思,探了探他的神识。

“神识倒是充盈……还好还好,要不是它们撑着,你的情况估计够呛。”

谢星摇给他渡来过不少神识。

晏寒来垂眼:“嗯。”

“依我看呢,你身上的皮外伤无须担心,擦擦药就能好。”

青年弟子在随身携带的布包里翻找一会儿,低着头道:“关键是识海状况太糟,破破烂烂不说,还被死气占了大半,千钧一发没死都算奇迹——这可得调养个一年半载,最近一段时间,千万别再受伤了。”

晏寒来面色不改:“嗯。”

“还有你的五脏六腑。”

神识悠悠探入,青年蹙起眉头:“这是……你不会透支性命,进行过什么献祭吧?”

“中途停了。”

“停了才好,要不然,我恐怕没法子和你面对面坐在这儿。”

青年拭去额头冷汗:“邪术让你的五脏六腑有了些许衰竭,好在并不严重,细细调养的话,能养回来。记得别吃辛辣之物,平日里多加休息。”

晏寒来:“嗯,多谢。”

“不必言谢。”

药王谷弟子摇摇头:“你也真是厉害,身体变成这样,理应很难受才对——从进屋到现在,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青年给他换好药膏和纱布,又盯着他喝下一碗又苦又烫的药汤,终于心满意足,告辞离去。

多亏这碗药,困意上涌,口中苦味不散。

晏寒来只想用上几道除尘诀,奈何在这个小世界里,他们的灵力趋近于零。

百般不适之下,只能睡觉。

……但睡不着。

厢房静谧,少年仰躺于床褥之间,一言不发望着天花板。

唇上除了中药的苦,隐隐约约,还残存有一道柔软至极的触感。

谢星摇那样直白地回应了他。

一切都理所当然顺理成章,顺利得不可思议,让他心生错愕,像在做梦。

意水真人带来的天阶伤药见效极快,不消多时,就能感受到皮肉渐渐聚拢复原。

有了这样的宝贝,不过一个时辰,他的伤口便可好上不少。

想睡却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时辰或是更多,耳边响起一道敲门声。

当晏寒来起床开门时,血口两侧的皮肉已然愈合相贴。

房门被吱呀打开,门外的少女抬起鹿眼,扬唇笑笑。

谢星摇:“你在睡觉吗?”

晏寒来摇头。

她笑意更深,似是有些期待:“我能进来一下吗?”

谢星摇动作轻快,得了他的应允,风一样走进厢房,顺手关好房门:“师父给的药膏,你应该用过了吧。”

“嗯。”

晏寒来道:“天阶灵药效用极佳,伤口已愈合许多。”

他一顿:“你无须担心。”

从小到大呛人的讽刺说了那么多,现如今忽然改口,他不大习惯,抿了抿唇。

谢星摇发现这个小动作,噗嗤笑出声。

“我是来给你送小礼物的。”

她掐着时间,耐心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想着晏寒来的身体已能自由行动,才迟迟前来敲门。

听见“礼物”,少年撩起眼皮,眸底生出茫然之色。

“楼厌一个时辰前回来了。”

谢星摇笑笑:“他离开前,我托他在外面买了些东西。”

其实是她在《奇迹冷冷》里千挑万选,用了半个时辰才选出来的。

这是他们穿越者的秘密,谢星摇无法明说,只能用外出采买的借口搪塞过去。

她语气轻缓,言罢抬起右手,手里的储物袋白光乍现。

晏寒来垂眸。

那是一件张扬尽显、暗红近黑的玄色锦衣。

锦衣精致秀美,领口与袖口清一色绣有云烟金纹,腰上的位置悬坠一块翡翠白玉,华贵英挺。

谢星摇咧嘴笑笑,露出两颗白亮亮的小虎牙:“第一件礼物。”

在此之前,他们给晏寒来送过一次衣物,在那些衣袍里,大多是沉沉青黑。

——那时晏寒来总是穿着青衣,他们不明情况,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喜欢这种颜色。

后来进入他的识海,谢星摇才后知后觉明白,原来晏寒来并不喜欢墨青。

之所以日日身穿青衫,是因为离川被南海仙宗屠灭的那天,他穿了一袭墨绿色外衣。

每每见到青衣,他都能想起难以磨灭的血海深仇,想起当年离川的惨状与爹娘的牺牲。

这是一种近乎于自虐的行径,久而久之,成为了他的习惯。

谢星摇清楚,当年离川中的一切绝不会被他轻易忘却,更不能用“都过去了”这种话一笔带过。

但无论如何,晏寒来是时候从这种窒息般的自虐中走出来。

玄衣被她轻轻捧在手中,谢星摇有些紧张:“你想试一试吗?”

少年静默片刻,低低地,终于应她一声“嗯”。

玄衣被他接过,谢星摇乖乖转身。

小室安静,衣物褪下与摩挲的声响格外清晰。

烛火轻摇,她无意间抬眼,瞥见墙上倒映出的影子。

谢星摇怔怔看了几个瞬息,又飞快低下脑袋。

好一会儿,身后的晏寒来低声开口:“好了。”

她闻声回头,眼睫簌簌一颤。

晏寒来的长相偏于明丽凌厉,比起秀气的竹子,更像一把锋利的刀。

墨绿往往会显得沉稳老成,玄色则是深红近黑,暗红如锋,透出势如破竹的锐利之气,张扬,也不缺矜娇贵气。

非常衬他。

暗红衣襟与白皙脖颈紧紧相贴,鲜焕的眉眼被衬得尤为夺目,长发高高束起,几缕散落在耳边,更添少年气。

乍一看去,当真像只蛊人心魄的狐狸。

晏寒来多年未曾穿过这种衣物,被她一眨不眨盯着瞧,别扭挪开视线。

“好看!”

谢星摇毫不吝惜赞美,眉眼弯弯:“晏公子很适合这种颜色。”

又开始花言巧语。

晏寒来还没来得及回应,便听她继续道:“晏公子生得好看,就该穿些张扬华贵的衣裳,比如这件,就将你衬得——”

谢星摇一笑:“将你衬得好看程度蹭蹭蹭往上涨。虽然晏公子的相貌,本来就挺讨人喜欢的。”

不带一丝一毫的扭捏,几个直球咚咚袭来,砸得晏寒来愣了下。

偏偏始作俑者笑意更深,觉察出他的怔忪,露出耀武扬威的得意神色。

“然后是第二件礼物!”

谢星摇轻咳:“这个可能有点儿奇怪,是楼厌带来的西域特色服饰——我觉得有趣,就要来了。”

既然解释不通,那就让西域背锅。

储物袋又是一亮,这次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套只有黑白两色的古怪衣裳。

晏寒来挑眉:“西域特色?”

谢星摇:“西域特色。”

其实她也不算说谎话。

如果有二十一世纪来的老乡在场,一定会立马认出,这是一套西装。

价值不菲、做工精良、能一丝不苟勾勒出身形的那种西装。

晏寒来拿起搭在最上面的纯黑色外套。

奇怪的衣服。

不止它,谢星摇手里的那件白色里衣同样奇特。

“如果没兴趣,这个可以不穿。”

谢星摇摸摸鼻尖:“毕竟是买来玩的东西,西域风格与我们不同,当作纪念品也行。”

晏寒来一眼看出她的小心思,懒声笑笑:“想看?”

被看穿了,可恶。

谢星摇:……

谢星摇:“有点。”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衣裳,少年拿起白色里衣,细细端详。

“这是穿在里面的衣服,只需要双手伸进袖口,再扣好扣子就行。”

谢星摇迟疑:“你……可以吗?”

晏寒来:“嗯。”

他心绪活络,很快明白这套衣物的穿法。谢星摇老老实实背过身去,晏寒来褪下身上的玄衣,逐一穿好新的衣裤。

西域中的衣裳很是古怪,扣子是他闻所未闻的款式,好在不难,很容易就能扣上。

穿好最后的外衣,少年长睫倏动——